杨逸明走出审讯室,林婕已经在屋外等着他了,当她被释放的那一刻,她已然知道了一切,她望着杨逸明,神情既是哀伤,又是喜悦,他们之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杨逸明和林婕离开公安局后,两人心里俱是沉重,一时都是无言。
这些日子的事在林婕的脑海里如电影画面般回放:
原本沈风接受调查,她在外处理风迅事件,是他们早已达成的默契,他们知晓证监会在调查姚华,生怕会引火烧身,于是就动用舆情,用网络暴力对姚华的精神施压。
另一方面他们收买姜璐,试图让她做出丈夫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无法协助调查的证供。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当林婕眼睁睁看着姚华在自己面前摔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手上也染上了鲜血,罪恶在她心底发芽壮大,她再也无法洗净自己的双手和心灵。
姜璐原本是他们留下的一步棋,可林婕没想到她会反过来指证自己,但是她并不惧怕,只是觉得讥诮,这世间金钱的威力竟如此之大,让一对夫妻反目,各自算计,到头来又因为金钱她要来做出伪证。
那个时候,林婕还没怀疑到莫妮卡身上,虽然这些年她一直知晓莫妮卡为沈风做境外洗钱的勾当,而她不动声色,拒绝参与。
当沈风被调查后,她担心的是莫妮卡成了唯一知道线索的人,会利用她的绿卡身份捐款潜逃,故而她立即与张彻达成协议,将这一情况告知经侦,并让他们注意和限制莫妮卡的行程。
直到姜璐死亡、杨逸明为自己顶罪,她才反应过来莫妮卡不但是要吞了那些钱,还要自己因为刑侦案子定罪去死,那个时候她的恨意席卷而来,已然对莫妮卡其了杀心。
如果不是杨逸明的温情,让林婕对未来有了憧憬,她知晓自己的手上也许会真的沾血,她与沈风说让林婕成为牺牲者。
那个时候确实是想过只有死人才会真正地“牺牲”,但是理智和对未来的期许让她清醒,没有让自己在罪恶的泥潭里泥足深陷,只是她没有想到,向来柔弱的沈蓉竟然会成为罪恶的继承者。
林婕知晓沈风的心事,知道他一心想让沈蓉和两个孩子独善其身,沈蓉的回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她虽恼她,却也只是想让她不再卷入这是非当中,却没想到沈蓉为了让沈风彻底脱罪,会让莫妮卡成为真正的“牺牲者”。
林婕默默叹了口气,为了掩盖一桩原罪,却牺牲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虽然她没有亲手扼杀他们,可是自己心里也存了恶,又怎么可能算得上无辜?
林婕与杨逸明回了公寓,她并未与他说话,洗了澡就早早睡了。
而杨逸明正在半睡半醒间,隐隐听到自己手机邮箱提示的声音,他的困意一下都消失了,起身打开了手机邮箱,却看到了份视讯邮件,发件人竟然是沈风。
杨逸明正是吃惊,猛然醒悟过来是沈风的定时邮件,一时之间也是百感交集,过了一会才是点开了视讯邮件:
视频里的沈风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他对着镜头自言自语道:“杨逸明,等你看到这份邮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你知道我死的时候,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过我这种混世魔王,活着是给人添堵,死了不知会不会有人怀念。
我死了,你拿我这视讯给警察,告诉他们莫妮卡是我买凶杀的,我就想找人给我顶缸。为什么我要找林婕呢,因为她背叛我,把风迅偷偷送给你了。
本来我就想着让她去送死了,可是偏偏到最后我良心又有些不安,所以我就录这段视频,由你来交给警方吧。”
杨逸明已然知晓了真相,看到视频里的沈风这么说,眼里不由含了热泪,可是看着视频里的沈风,仿若他仍在世,不由自己嘴角带了一抹笑,说道:“沈风,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情义两全了,可你你死了,沈蓉又怎么能安心活下去?我待敌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m.chuanyue1.com
杨逸明点开了另一段视频,却是沈风笑嘻嘻地说道:“杨逸明,刚刚那段视频你交给警方,这段你就留着自己看好了。我以前老想,我会怎么死。
我想我这么个坏蛋,如果老死或者躺病床上等死,那可就太无趣了。我想我这么个酒色之徒,死也得死在酒色里啊。不过我死还得死的有价值点,那个吴峥不是林婕的混蛋前夫吗?我死也就找个他垫背。Μ.chuanyue1.℃ōM
这老小子这些年也吃了我不少回扣,你说我再找他当垫背可不冤吧?”
杨逸明摇头,仿佛自己还是和生前的沈风对话,笑着说道:“你这混账啊,死也死得那么混账!”
他关了视频,犹豫良久,点了回信:
沈风,你是在我江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他把这封邮件发送,却知道邮箱对面的人再也无法给自己回信,斯人已去,阴阳两隔,这让他觉得异常的悲伤。
杨逸明望着睡着的林婕,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莫妮卡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爱林婕,还只是执着于年少时求而不得、失之交臂的遗憾?他思索良久,却仍是得不到答案。
杨逸明处理了沈风的身后事后,飞往了澳洲,办理移交沈风一双儿女监护权的事宜。
杨逸明在出发前对林婕说:“我打算把沈蓉的儿女带到美国,那里有更好的环境和教育,而且我也方便照顾他们。那么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会和我走吗?”
林婕凝视着他,半晌却缓缓摇头:“逸明,如果你是希望我去的,就不会这么问我了。我占据了你过去太多的时光,你该有个新的开始了。何况江城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处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杨逸明似早就猜到了林婕这样的回答,他凝视着她,轻声说道:“保重。”
“你也是。”
林婕送杨逸明到机场,她望着他的飞机起航,恍若三年前她早该来为他送别。
林婕留在了江城。不久风迅股票复牌,因着和ff的合作,股价稳定;风迅公司也重新了往日的经营。
而吴峥虽被查明与沈风的死无关,但不久后他卷入了江海银行的贪污受贿案,经查证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林婕倒是念着沈燕带着个生病的女儿不容易,给了她些经济援助,两人经常走动,关系倒是变得不错。
而梁佐并没有放弃对莫妮卡死亡案疑点的排查,最后他找到新的证据证明莫妮卡所住的独栋别墅。
管道线在事发前几天已经出现问题,莫妮卡别墅里早已经萦绕着泄露的煤气,莫妮卡和张彻说话时尚未察觉,张彻走后,躲在一旁的沈蓉与莫妮卡起了争执,碰到了厨房明火,结果引起爆炸。
沈蓉被气流激得从楼梯上摔下地下室,逃过一劫,而莫妮卡却被火烧死,沈风误会是沈蓉蓄意纵火烧死莫妮卡,心寒之余更觉得内疚,决定以己之力承担起沈蓉的罪责,沈蓉在意识到沈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也懊悔不已,承认自己杀人一意求死,最终她被改为过失杀人,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梁佐荣誉退休,他离开公安局的时候,林婕也来送他,她说:“在这个为金钱和权力浮躁的社会里,是因为有你和张警官这样的警察,你们能维持初心,不畏强权,只为找出真相,我尊重你们。”
梁佐对于林婕的送行也有些意外,面对着她的坦诚,这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坦诚了自己的心声:“我承认我对你一开始就持有的偏见,也对你有不公的待遇,无论如何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个我值得尊重的女人。我希望你以后经营企业,依旧可以抱有你的初心,不做改变。”
“我会的。”林婕向梁佐微微鞠躬,郑重地说道。
沈蓉服刑期间,林婕去看她,与她说了自己和杨逸明的分开,她说:“沈蓉,沈风虽然死了,可是你们的孩子是你们血脉的延续,他们在等着你出来。
何况,沈风选择死亡,就是为了救你。以我对沈风的了解,他这么自私的人肯豁出性命救你,他是真的爱你,从年少时候就爱到了骨子里。”
而沈蓉却只是淡淡一笑,经历了痛彻心扉的悲伤,她现在渐趋平静,她说道:“我和沈风已经是这样的结局,无可挽回,你和逸明还有未来,为什么你就要这样放开他呢?难道你这一生,还能找到比他更爱你的人吗?”
“或许我再也遇不到了。”林婕坦然笑,“但是对我来说,人生有太多东西,我注定不会为一份感情画地为牢,虽然遗憾,可这是我和杨逸明最好的结局。”
林婕走出监狱,她望着背后,那里有很多她曾认识的、在这场权势、金钱和感情争夺里死去的人影,而她深吸了一口气,仍是选择了大步向前,未来的路或许会很难,可是她会一个人好好地走下去。
也许在未来,她会去到美国西海岸,在那里,她会与杨逸明重逢,那个时候她会与他说: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分开了。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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