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从厨房飘出鲜香的味道。
萧若华已经在这间卧室困了好几天,她知道,那是李逸在煮虾仁馄饨。
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迫不及待上去吃一大碗,但当这个人把她关了好几天,又用她父亲来威胁她时,萧若华只怕自己以后会讨厌上这种食物。
门开了,李逸将碗端到她眼前,自己坐在床头。
精致的白汤勺舀起一颗馄饨,递到她嘴边。
“来,小心烫。”
仿佛两个世间的小儿女,在午饭时间拿精致的勺子喂一口饭。
如果忽略掉她手脚上的束缚,忽略李逸眉间阴暗的神色。
“审完了?赢了?”
萧若华冷笑一声。
“没有。你父亲让沾衣当代理人,她申请了回避。”
李逸拨弄着那碗馄饨,有些心不在焉。
“你舍不得下手了?”
萧若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挫败,讽刺道。
闻言,李逸放下碗。
“若华,你不要挑衅我。”
他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在讨回我失去的。我向你保证过,不会伤害你父亲。只要你乖乖地配合我,待在这里。否则,我有其他办法把你父亲也弄进去。”
萧若华抬头:“不伤害我父亲?哼,告到他公司破产,让他连一分钱都没有,这也不算是伤害吗?”
李逸闻言冷冷道:“我在看在你的面子上。若华。”
他回过头来,犹如最冷的冰霜:“是你提供的证据和线索,救了他。”
说罢,李逸将那碗馄饨重新端过来。
萧若华冷冷一嘲:“我怎么会爱上你,怎么会相信你,真是可笑。”她转头,俨然当作没有看到眼前冒着热气的食物。
李逸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神色。
是啊,怎么会……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也会爱人呢。
他忽然舀了一个馄饨放到嘴里,而后一把掰过萧若华的脸,强迫地贴上她的唇,将那颗小小滑滑的混沌度进她口中。
“吃!不然我就这样喂你一整碗。”
萧若华口中仿佛泛上了苦涩,她咀嚼着那颗馄饨,等察觉到的时候,泪水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李逸脸色一变,忽然动手解开了她腕上的绳索。
而后他走了出去,想要去找一张床上桌。
就是在这个间隙,萧若华一只手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屏幕是赫然显示着:
陆景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逸的脚步声。
她飞快地将音量调成静音,关了屏幕放回原位。
陆景闲,一定要接,一定不要挂。
她在心里祈祷着。
李逸手中拿着一张小桌子,放在她面前,将那碗馄饨也放在上面。
“吃吧。”
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仿佛刺痛一样别过了双眼,冷冷道。
萧若华知道,李逸的心软了。
他那样的正人君子,居然做非法拘禁这种事,心里一定不好受。
然而,是什么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呢?
或许郑沾衣不知道,陆景闲不知道,但她却全部都明白。
“李逸,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等这个案子结束,所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闻言,李逸顿了一下,“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很多遍了吗?”
如果电话通了,那么陆景闲肯定能听见她说什么。
萧若华害怕李逸起疑,勉强抬起束缚了好久的手腕,拿起勺子舀了两口,手腕上被绳子勒了留下的红痕清晰可见。吃得差不多时,她忽然红了眼眶。
一滴泪沿着脸颊滑下,落进汤里,发出很响的声音。
李逸闻声回头,看见萧若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发出一声又一声啜泣的声音。
“李逸。你浑蛋……”
她哭着抬起头,一只手要来推他。
“若华,你别哭。”
许是为她脆弱的姿态触到,李逸轻声道。
“所以,你一开始接触我就是有目的的是吗?”
萧若华抬起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道。
“因为我父亲还有何雪萍,他们在那一年抽逃出资,导致大优财务链断裂,而你母亲也因此失去了治病的钱而去世,从那以后,你就一直在想着报仇。
“但是,当年的事已经由另一个股东顶了全部责任,你又抓不到我爸爸犯事的证据,就来接近我。从我这里套取到了你需要的东西后,你就开始准备诉讼。”
萧若华豁出去了似的,不顾李逸越来越差的脸色:“多少完美的计谋啊,每一步你都做得那么好,以至于我们完全不知道你曾经差点进大优工作。以至于,我以为你真的爱我。”
萧若华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李逸,你有没有一点,像我爱你那样,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ωWW.chuanyue1.coΜ
“像你父亲那样的资本家,哪里记得自己的贪欲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他忘了我,我很开心。”
李逸面色沉沉,看着萧若华,她的手指纤长,紧紧抓着他不放手。
“你爱我,有什么用呢?”
看着她哭,李逸声音忽然一轻,仿佛在自言自语:“很快,我会因为非法拘禁、违反职业道德而入狱。此后一生,都无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外头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他忽然轻轻一笑,回头看萧若华。
“若华,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哪个南方小村里做木匠活,到那时,你的孩子上学读书,我可以给他打一套书桌,寄给你。”
萧若华忽然全身发冷。
李逸这样的神色让她感到害怕,明明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可他说这话时,仿佛全然不惧接下来的报应。
就好像,他随时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
萧若华冷冷一震。
或许李逸,从来没有踏进过尘世。
“到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你不是,不爱我吗?”脸上的泪干了,她朝他婉转一笑。萧若华心跳极快,她在等待他的答案,冥冥中感觉他不会否定。
闻言,李逸瞳孔收缩,仿佛被这句话问住了。
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要给她的孩子寄书桌呢?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切就要结束了,也已经,不可挽回。”
李逸轻声道,走出了卧室。
萧若华心中有些失望,她伸手拿出手机,解锁,不幸的是,通话界面并不存在。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然而,下一秒她的神色一亮。
屏幕显示着通话记录,而已接通陆景闲,赫然有几分钟。也就是说,她与李逸的大部分对话,陆景闲都听到了。
萧若华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赶紧删掉了通话记录。
平时,李逸会收掉她的手机,只有在她需要接电话时才给她看。
今天出门时走得急,李逸居然忘了拿掉手机。
回来后忙着做饭说话,他一直都没有记起这件事,但以李逸的机敏,估计过了这会儿,很快就能想起吧。
事到如今,郑沾衣是唯一的救星。
只有她才能控制住李逸,不让他继续下去。但如果直接给她打电话的话,对方未必会沉得住气。
陆景闲,会把这件事告诉郑沾衣的吧。
阳台上,李逸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四年前发生的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那一年,他在德国一所大学修读博士学位。大学附属的研究所看中了他的学术天赋,向他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李逸取得学位后进研究所工作,他们就提供他一大笔启动资金,同时介绍优质的医疗资源,保证李逸能够治好母亲的病。
李逸考虑了很久,他本来无牵无挂,但母亲不是很想待在国外。最终,李逸决定回国谋求机会,如果有合适的资源,他便留在国内。
就在这时,大优找到了他。
大优开出的条件不比研究所的差,李逸拒了研究所,然而没过多久,那一系列事件爆发,股东虚假出资,财务链断裂,所谓的资金根本没有到手。
李逸四下借钱,但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期,他母亲因此而离世。
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荒唐的时候了。命运发生了奇妙的转折,原本应该在校园里与书为伴的人生,忽然变得离奇而狗血起来。案件宣判,一名股东入了狱,一切尘埃落定,只有他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逸记得,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无数个深夜,他在阳台上看着天色从暗到明,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心里充盈着悔恨和不甘。
大优只是少了一个员工,他却失去了母亲。
他想过各种办法,但都无法追究责任。最终,他进了司法系统,一点点地积累人脉和资源,只为有朝一日可以翻出旧案。
萧若华是萧江的女儿,他本以为萧江会怀疑,熟料第一次见面,萧江根本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www.chuanyue1.com
在他们眼里,恐怕只有钱和利益是重要的。
萧若华很单纯,也很喜欢他。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进行,只是李逸万万没有想到,萧江会弄来郑沾衣。难道他注定要在法庭上,与她针锋对决下去吗?
傍晚时,李逸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陆景闲。
他微微一怔,还是接了起来。
“李法官,作为当事人,我想见一见你,听说这有违规则,但我相信李法官做过违规的事不少,应该不怕多这一件吧?”
陆景闲的语气毫不客气,仿佛商场上谈判的生意人,直接对他开火。
李逸一愣。
什么叫,做过违规的事不少?
他不觉往身后的卧室里看了一眼,萧若华应该在睡觉,陆景闲知道了什么?
“陆景闲,我很忙,只能给你半个小时。”
他淡淡道。
“可以,地点发过来。”
陆景闲说完后挂了电话,李逸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不对!他忽然想到,上午萧若华接了萧江的电话,那时他忘了把手机拿走。
想到这一点,李逸迅速冲进卧室。
然而一推开门,傍晚的卧室有一种古朴安详的气氛,大床上,萧若华静静地躺着。
李逸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萧若华已经睡着了,泪痕犹在,整个人憔悴又凄楚,眉头紧紧皱着。
李逸揭开被子,在她身边发现了那个手机。他迅速解锁,然后打开通话记录,并没有看到陆景闲的名字,这才心安,心道,是自己疑心太重。
李逸返回到浴室,拿了一条毛巾,给萧若华擦了脸,又把她手上的绳子松了松。
末了,看着这一张熟睡的脸孔,他眼里不住翻滚着爱与悔。
有什么办法呢?原谅我,原谅我无法回应你的爱。
李逸轻手轻脚地出门,大门在身后紧紧关上,一屋子的黄昏空气。
已是春来,京城的傍晚暖意融融,暖风给这个庞大的城市增添了一股人情味,李逸穿着薄外套,走在路上感到心情一阵空旷。
很快,这么好的天气就不再属于他了。
这么一想,心中忽而一动,居然有一些不舍慢慢地浮了上来。
陆景闲在楼下的星巴克等他。
一进门,那个俊朗且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就映入眼帘,陆景闲坐在那里,朝他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陆景闲给他一种很好的感觉,他生来就带着亲和力,加之谈吐和举止,更让人觉得亲切而好接近,但那只是前几次见面的印象。今日,他的笑并没有任何示好的意思,反而带着一股从容而睥睨的姿态——仿佛已窥见了他的全部。
“请坐。”
陆景闲朝他伸手,李逸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陆景闲开口,“今天沾衣在法庭上申请回避,回到公司后,董事长就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她负责。并且,如果做得好,沾衣将带着很好的战绩进入律师圈发展,如果事败,那么她不但不能转行做律师,还会失去在大优的工作。”
陆景闲顿了顿,又道:“其实,沾衣是想做律师的,她有很好的口才,毕业后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进入法律行业,如果有这个机会摆在面前,她不会拒绝。
“这一点,你作为他的师兄,应该很清楚吧。”
李逸愣了愣,的确,郑沾衣打辩论时就有了些名气,有不少律所看中了她。然而,一旦转行,五年之后,法律界已经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让一个有五年工作经验的人,再没有机会去从事与资历相匹配的工作,这很残忍吧?”
陆景闲勾起嘴角。
李逸一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那位好女朋友没告诉你?”陆景闲哂笑,观察着李逸的神色,缓缓道,“萧江知道了你和沾衣曾经的关系,仍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委以重任。如果大优的官司输了,行业会怎么评价?”
陆景闲往后一躺:“那时候,李法官应该也已经不再是法官了吧?”
“让我猜猜,一个是忍辱负重多年只为报仇,一个偷偷潜入大优内部,里应外合,最终牵出一件四年前的旧案。可真是京城的一段好故事呢。”
到这里,李逸终于明白了过来。
郑沾衣和他曾经的关系已经让萧江弄得人尽皆知,而大家期待的是结果,案子结束后,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承担责任的。而一旦大优败诉,人们就会认为郑沾衣和他是一伙的,二人合谋。而如果大优胜诉,那便成了郑沾衣公平正义,不带私情。
只是,他不由地苦笑。
如果大优真的胜了,她如愿转行做律师,那么听闻他入狱的消息,会作何感想呢?
最好,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
“陆景闲,你说了这么多,目的呢?”
李逸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陆景闲心里松了口气。他在赌,赌李逸是不是很在乎郑沾衣,刚才的这些话,细细想来,其实全是推测。
因为结果会如何,没人知道。郑沾衣是否就失去工作,也不确定,更何况,他是绝不会看着郑沾衣失去工作的。
只是,李逸明显忽略了这一点。与郑沾衣法庭相对已让他足够痛苦,一想到她可能因此而人生出现变故,李逸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我得谢谢你曾经让了我。”
陆景闲忽然说:“我和沾衣认识时,她很纠结,因为她心里还有你。我们因此差点就要走不到一起。而那一天你飞过来见了她一面,她才得以释然。事实证明,她的确很在乎你。”
李逸微微有些恍惚,他看着眼前的咖啡:“是吗?”
“我相信你这么做有原因,但如果你不收手沾衣会很危险。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苦衷,我希望与你一同解决问题。”陆景闲缓缓道。
李逸看着这个面如冠玉的青年,那些陈年旧事止不住地想要跃出来。
或许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或许是陆景闲给人很可靠的感觉,李逸道:“我有充足的证据,即使告诉你,也无妨。”
他缓缓道:“我是因为信任你,才告诉你。”
咖啡的香气中,李逸将那一段往事复述而来。陆景闲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常举动。
直到李逸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道:“李逸,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如果你让沾衣别参与这个案子,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你的复仇,却牵涉了太多无辜。”
陆景闲缓缓站起来:“今天你我的见面,就到此结束吧。如果你赢了,我会和沾衣一起离开大优。”
他定定看着李逸,一字一句道:“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她。”
陆景闲站起来,忽然道:“服务员。打包一个hellokitty蛋糕。”
走到柜台前提了蛋糕,陆景闲对着也准备起身离开的李逸道:“给沾衣的,对了,刚才我说沾衣很在乎你,那是在遇到我之前。”
陆景闲摆了摆手,朝李逸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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