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侍卫一听,顿时一个激灵,猛地转身,长刀出鞘,别在玄鸦精的脖子上。
他是又害怕又紧张,厉声问道:“你真是刺客?”
哗啦一片,尽是利器出鞘的声音,众人将玄鸦精团团围了起来,只要他稍有动作,便能将它扎个对穿。
白桐躲在侍卫身后,瞧见那玄鸦精一时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的神色,悄悄冒出半个头,故作伤心,抬起手拭泪,不住添油加醋道:“侍卫大哥,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他杀人!这张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说罢,便是一阵呜咽。
那领头侍卫大怒,手上长刀越发不留情:“你这歹人!竟然还藏在我们之中,浑水摸鱼!”
玄鸦精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桐,半响才噗通一声跪下去,将怯弱的模样学了个活灵活现:“大哥!我不是刺客!你瞧瞧,我这张脸!傍晚时分刺客入侵的时候,我不是和大伙一直在一块么?我怎么会是刺客?”
他扭过头,看着白桐,高声哀嚎道:“碧湖姑娘,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围着他一圈,对他拔刀相向的众人这才想起他这张脸似乎的确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些窃窃私语,嘀咕道:“李四好像真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刚刚还瞧见他和刺客作战呢,哪里来的空闲去杀人?”
玄鸦精学得惟妙惟肖,若不是白桐眼看着这么大只玄鸦跪在地上,抖擞着羽毛求饶,她怕是也要信了。穿书吧
玄鸦精最善学舌,只要听到的话,都能重复出来。
它跪在地上,忽得就作揖,苦苦哀求道:“碧湖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小的这一整日都与弟兄们在一起,傍晚也是,这刺客来得快,大家都措手不及。如今还不知道刺客躲在府上哪里,你便这样说我,倘若今日里若不是大家伙信任,小的就命丧于此了。”
前方领头的侍卫被他说得动摇了,撤回了长剑,盯着白桐,语气疑惑地说道:“碧湖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鸦精乘机开口道:“碧湖姑娘,你看上去跟菩萨一样的人,为何有这样一颗不分黑白的心?今日也是说我,若是日后你要随意指认一个弟兄,那他岂不是不得开口,就被不知情的人给斩落剑下啦?碧湖姑娘,你今日可得给我个解释!”
它跪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却是一脸垂涎。
这些侍卫们一听也是有理,全都转过头来,看着白桐。
白桐从侍卫身后走出来,瞧见周围这么多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先是朝玄鸦精歉意地点头道:“刚刚我细看了一下……兴许是我认错了,大哥,对不起……”
领头侍卫松了口气,继而极为不满地说道:“碧湖姑娘,你这一句轻飘飘的认错了,可差一点就要了一条无辜的人命啊!”
白桐微微一笑,那玄鸦精口水都要流到胸前了,它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那碧湖姑娘,还是我们带你去襄王殿下那里吧?如今再耽搁,襄王殿下怕是要等不及了!”
白桐客气而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又问道:“我记得,三个月前我在府上好像见过你?”
领头的侍卫眉头一皱,玄鸦精却是流着口水,脸上尽是笑容,一边朝前走,示意她跟上,心不在焉地道:“是吗?小的没有印象了,该是不记得了。”
白桐停下脚步,周围的人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玄鸦精。
玄鸦精直觉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它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
领头的侍卫脸色黑得几乎不能看,他咬牙切齿道:“碧湖姑娘十天前才来到襄王-
府,李四,那一日我们可都是在后府见过她的,你莫不是连这个都忘了?”
玄鸦精愣在了原地,一把寒光泠泠的剑朝他横扫而去,它百忙之中手忙脚乱,当即飞跃而起。
这群侍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一拥而上。那玄鸦精跃上空中,剑光如霜,却是离它的脚爪还差了一寸。
它跃上空中,唰的一声展开巨大的翅膀,眼里尽是怨毒,盯住了白桐。
白桐抱着胳膊,仰头望着它。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几乎迸射出火花。
侍卫们大惊失色,瞧见这个刺客猛然一跃,还以为要苦战一番,没想到它竟然就直接浮在了空中。
这已经超出了轻功的范围。
下面有人失声喊道:“这是什么异术!竟然可以直接站在空中……快去禀报襄王殿下!”
玄鸦精浮在空中,背后的翅膀上黑色的羽毛无声浮动,背后一轮惨白圆月。
它的眼睛血红,几乎没有眼白,怨毒万分地将白桐盯着。
白桐朝它嫣然一笑,抬起手,在喉间比了个挑衅的手势,缓慢地在自己脖子间划了过去。
玄鸦精的眼睛刚刚还只是血红,如今已经隐隐约约掺杂了绿。
它气疯了,竟然没有生出逃跑的念头,尖声嘶叫了一声,双翅一震,径直朝着白桐冲了过来!
噗嗤一声。
利爪刺入血肉的声音。
血雨在面前绽开,鲜血溅到白桐的唇上,带着一丝腥气,却是温热。
一柄巨大的石剑从远处飞来,以横扫千军之势,将玄鸦精从正中间劈成两半。
白桐闭上眼睛,面前的侍卫们都被鲜血泼了一身。
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顺势一拉,她跌跌撞撞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这人浑身都是冷的,裹着寒风和血腥,连怀抱都是坚若磐石,冷硬万分。
苏郁揽住她的腰,轻笑了一声:“做的不错。”
云鹤拔起地上插着的剑,仔仔细细地将剑身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了剑身没有丝毫损坏,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玄鸦精的身子还在抽搐。
白桐察觉到自己和他这般姿态实在是过于亲昵,当即从他的怀里退开,走到一旁,跪下,朝他毕恭毕敬道:“殿下。”
其余人也是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呼啦啦一片跪下,恭敬喊道:“殿下!”
苏郁抬了抬手,却是走到白桐面前,伸手,眼里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刚刚的动作,有趣。任是谁,瞧见你这么个弱女子做出这番动作,怕都是热血上涌,顾不得其他。”
白桐瞧见他的手,不由得硬着头皮道:“不过是雕虫小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玄鸦精最是记仇,若是她刚刚不挑衅它,让它逃走了,日后可就麻烦了。
她伸手将手放在苏郁手上。
苏郁将她一把拉起来,朝四周的人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
其余人皆是应声,组织好巡逻队伍,剩下几人打扫这玄鸦精四周溅射的鲜血和倒在血泊里的尸身。
云鹤将剑上的鲜血缓缓擦拭干净,旁边实在有人瞧不下去,递给他一面帕子,说道:“云公子,别用袖子了,脏。”
云鹤置若罔闻,苏郁却是开口道:“云鹤,别用袖子擦,坏了你这身衣裳。”
云鹤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只顾着擦石剑。听到苏郁这样说,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接过那面锦帕,继续仔仔细细地擦拭剑身。
白桐瞧着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的模样,哪里像是在擦一把石剑,简直是一个温柔的琴师在弹奏自己最心爱的琵琶,动作轻缓,生怕碰坏了一根弦。
苏郁着白桐,朝她淡淡说道:“过来。”
他的手紧紧握着白桐的手腕,几乎要将她勒红。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力道,白桐却是低下头,快步追上他的脚步。
前方黑暗里,灯笼已灭,唯有皎皎月光,如水如霜,洒落一地。
苏郁生得高大,言谈举止之间,皆是带了说一不二的威仪。
出了折回的长廊,前面亮着一列灯笼,暖黄色的灯光照亮前方的路,勾勒出苏郁高大的轮廓。
瞧见前方没有任何人的踪迹,白桐忍不住开口问道:“襄王殿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郁却是猛地顿住脚,平静地说道:“到了。”
前面一片平静的莲湖。
这是苏郁王府上一个极为平常的莲池,四周围着栏杆,下面莲花池子里养了金鳞蛇,平日里用来观赏。
这几日不知道是为什么,到了入夏的时候,金鳞蛇反倒不如春日时候的活泼,个个都恹恹地,蜷缩在莲池里的假山下,不怎么动弹。
白桐有些不解他怎么突然带着自己来这里。
苏郁放开她的手,说道:“今日,那些妖物便是从这里出现的。”
白桐愣了一下。
苏郁负着手,回眸来看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白桐有些诧异,但还是沉默地握着自己被勒红的手腕。
苏郁低低地说道:“你们妖司,对妖界的了解有多少?”
白桐垂眸,半响才说道:“自人族和妖界划清界限之后,记载着妖界相关的所有书籍都被烧毁了,如今妖司对于云鼎来说不过是鸡肋之物,对妖界,三姓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个存在,但具体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苏郁望着她,半响才说道:“你说,妖界会像是传说中的那样,生满了吃人的花草,或是到处都是猩红的岩浆,犹如炼狱一般吗?”
他这样回眸来问,白桐也有些懵,半响才摇头道:“不知道。”
妖界是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
当年妖界和人间尚未划清界限时,妖司的作用甚至超过了皇族。但而后天命师一族封印人族妖界界限,两界从此再少交集,人族甚至已经完全遗忘了妖族的存在。
除了皇族和妖司外。
苏郁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今天,那些妖物,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他一指前方的莲池上方,神色有些复杂,眼里深潭像是覆盖了冰霜,带着一丝斟酌的犹豫,说道:“就在那里凭空出现的。”
那时,还有人正在挖池水。
因为金鳞蛇的反常,负责园林照看的花仆们不由得下湖查勘这里的情况。
而据那些花仆所说,当时他们正在池子里挖莲花根系,翻转那些躲在假山上的金鳞蛇,那天空忽然暗了一下,离地面将近三丈的地方,忽然发出了一道暗蓝色的光芒。
在莲池里的花仆们当即齐齐抬头。
天空上站着几个人,穿着奇怪的装束,一脸茫然的站在天上。
他们的面容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人,无法形容的怪异。脸上神色全都是茫然,站在空中,半响才低头看见了这些莲池里站着的花农。
在低头看见这群花农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立刻变得贪婪,像是饥饿许久的孤狼瞧见了远处吃草的小白兔,当即冲了下来。
他们的武器很奇怪,看不清楚是怎样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的花农便倒在了血泊里。
而活着的人全都被吓傻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刺杀苏郁的刺客,瞧见同伴倒在血泊里,这才如梦初醒,吓得连滚带爬地去禀报苏郁。
听见有人一声接一声的喊,天上那几个刺客似乎反应过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邪术,他们顷刻之间便发现,自己再不能出声。
那几个刺客就像是饿久了的狼,瞧见这些花农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苏郁那时尚且还在府邸中观赏后院的鹦鹉。
他还没有察觉不对劲,毕竟最先的征兆,是不能发声。他既不做声,便不能发发觉。
而其他的人,就算出声之时察觉了不对劲,也是立刻陷入慌乱之中,手足无措,根本没有应对的心思。
那群刺客一路杀到后院,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无声倒下。
直到出声逗弄鹦鹉,苏郁才发觉周围静得可怕。
那时刺客还未杀到后院,前庭悄无声息,遍地残尸。而后,云鹤从天而降,一把巨石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群正伏在残尸身上的刺客尽数斩断两截。夶风小说
地上花农的尸体早已被搬走,池塘里,金鳞蛇在水中蜿蜒前行,在月光下荡出一道又一道迷离的金光。
苏郁眺望着半空中,目光沉沉,半响才回头朝白桐说道:“京中有妖,这不稀奇,可是妖出现在本王的府邸上,这就稀奇了。”
他的音色很是沉郁,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犹如石底清泉,虽寒,却沉。
白桐站在他身后静默不语。
半响,苏郁从她的身上挪开目光,两人皆是沉默。
月光如水,将世间的一切都披上一层轻纱。他背负着手站立着,似乎是在思考。
云鹤背着巨石剑,走了过来。
他一身翩翩白衣,袖子上染着一块血迹,露出来极为显眼,可他自己却浑然不在意。
白桐听到云鹤的脚步声,回头望过去。
云鹤终于对她露出了一点反应,难得地点了下头。
白桐有些诧异,苏郁却是问道:“云鹤说,是你提醒了他。”
云鹤点了点头,苏郁又说道:“这次你立了功,若不是云鹤来得及时,府上就不止这点损失了。”
白桐垂眸,认真道:“不过是分内之事,殿下过奖。”
前面急匆匆跑来一人,却是府上管家。他半跪在苏郁面前,禀报道:“殿下,怜家长女求见。”
苏郁哦了一声,说道:“她可说为什么事而来么?”
管家抬头,皱了皱眉头,望了望旁边的云鹤白桐,斟酌着说道:“好像是为了华穗街的白家一案来的。”
白桐心尖猛地一抽,隐隐发疼。她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苏郁看了白桐一眼,转身离开,淡淡道:“有功要赏,有过要罚。碧湖,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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