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如五雷轰顶,砸在姜末和段祁的头顶,两人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段祁如暴怒的野兽跃起,一把攥住独孤镜的衣领,恶狠狠道。
独孤镜推开他,从衣领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里外通透,残缺了一半,是鲤鱼的纹样,栩栩如生。
独孤镜偏头望向同样愣住的姜末,视线对上,眉眼相映。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树影婆娑落入人间,檐角灯火阑珊,照亮两人的双眸。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她的耳膜,从耳廓到心房。
他说:“以此为证,姜末便是我的夫人。”
岸边,河上漂着千盏忽明忽暗的花灯,灯上挂着一张红色布条,上面用黑墨写着字迹,是心愿是祈求是忏悔。
红木搭建的方廊曲折,傍水而建,五步便挂着盏明灯,栽一棵海棠树。
这儿忽然闯进了一道纤细的身影,那女子穿着水蓝色的粗布衣裙,喘着气捂着胸口坐在长椅上,面色绯红,耳垂都鲜红欲滴。
她那双如水般流转的眸子凝望着河面上漂浮的花灯,过了许久,气质尊贵玄色锦服的男子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凝望着不远处的河面。
姜末现在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的从衣领处掏出一块玉佩,一样的晶莹剔透,一样的锦鲤的图案,缺了一半,若是与他的那一份拼凑起来刚刚好就是双鲤嬉戏。
“将军说的可是真的?这玉佩我自小就带在身上,爹娘曾说过是很重要的东西,让我一定要谨慎保管。”
独孤镜摊开手心,光泽柔和的玉佩躺在他宽厚的手掌中央。
“其实也说不得了。当初爹爹在外遇难,是姜太守救了他,爹便许诺,若是太守夫人生的是个女儿,便许配给独孤府的两位公子之一。然后你就出生了,当时是许给我兄长的,后来兄长与爹爹一同战死了沙场,这玉佩也就由兄长交托给了我。”穿书吧
姜末心沉下一分,她眼里印出花灯的模样,忽明忽暗的,如她的心境般跌宕起伏。
“那……将军打算许诺吗?”
独孤镜沉默了,他反复摩挲着手心的玉佩,光滑透亮。
“将军不用为难自己,毕竟姜家已经没有了,当初不过是为了报恩,如今也没这样的必要了。”这话是气话,颇有些咄咄逼人,可姜末一开口就这样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也可以作数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独孤镜侧过脸看了她几眼,姜末愣了好久,一双眸子怔怔的盯着他。
他侧过脸,继续盯着河面上的千盏花灯,忽明忽暗,似满天星河,璀璨,无与伦比。
“十五岁那年我从兄长沾了鲜血的手里接过这枚玉佩时,我就想着不如就承诺吧。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独孤府,我都可以。”
姜末腾的站了起来,干脆明了的回道:“可是我不要!我不想嫁给你!”
她将手里的玉佩扔到湖里,水花四溅,一圈一圈的涟漪从升起到逐渐湮灭,姜末的人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独孤的背影,衣袂翻飞,他捏紧手心的玉佩。
夜深了,他又回了趟后院,比走前明堂很多,他扫过去,阁楼前的梁上悬挂上好几盏花灯,有兔子形状的,也有小猪样的,各色各样,好看的紧。
他心下疑惑,便轻轻叩门,那女子从门缝间探出头来,道:“二公子怎么会再来?”
“花娘,这门前的花灯?”
“哦,不久前那小姑娘又来了,手里拎了好几个花灯,挂在了上面。”
被称为花娘的女子扬起脸来望着门口的几盏明灯,露出淡淡的笑来:“这儿真是好久没这么亮过了,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独孤镜默然,门关上,他侧眸见不远处篝火已灭,只余下一地的灰烬,翻倒的西湖醋鱼也没了,风里还残留着几缕香气。
真可惜,还没尝一口,就打翻了。
独孤镜喃喃道,他偏头一笑,望着手心的鲤鱼玉佩,道:“以后还会有这机会。”
姜末好几天都没再见过独孤镜,她刻意给自己找了借口,推去了去大堂打扫的事情,去离西院最近的厨房忙活,一忙就是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今日忙活好了,她回了西院在院子里清洗衣裳,栩儿便在旁边舞剑,有百里的指导,她的剑术愈发出色,如今已经可以一人单挑同龄的人了,姜末看了也甚是高兴。
百里忽然走了进来,他行礼道:“姜姑娘,将军找你。”
姜末正捶打衣裳的棒槌一用力,水花溅了一身,她皱起眉头,道:“不见。”
百里为难道:“将军说了,若是不见,姑娘的月薪便没了。”
姜末放下棒槌,那她这将近两个月不就白做了,她咬牙切齿道:“好,我去。”m.chuanyue1.com
“将军在大堂等你。”
姜末站起身,理顺凌乱的头发,放下撸起的衣袖,擦了擦双手。道:“好,我这就去。”
姜末与栩儿说了声,便让百里留下来陪着她了。
跨过大堂的门槛,见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人,独孤镜听见脚步声抬起眼眸,换回了那道面具,整个人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将军,听说你找我。”姜末走到他跟前,行礼道。
“先去给我倒壶茶水来。”
姜末咬咬牙,颔首,上前垂眸,忽略那双紧盯着她的眸子,拎起茶壶匆匆走到厨房里。
两个月都做的事如今已经是熟练的不行,加多少茶叶,多温的水,如何震荡搅匀,她都已经牢记于心。
果然独孤镜啜了口茶水后,便不再放下茶盏,茶芽朵朵,叶脉翠绿如翡翠,上下漂动。
“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奴婢还有衣裳需要清洗。”
“衣裳?”独孤镜放下茶盏,唤来一小厮,对着他道:“派人将西院的衣裳都送到浣衣阁去。”
“是。”那小厮行礼退下,姜末见他走远,心里愈发恼怒。
“阿末,你还有什么事吗?”独孤镜打量着她,悠悠道。
姜末只好答道:“没了。”
“甚好,那陪我下一盘象棋。”
“奴婢不会。”
“那陪我去练射箭。”
“奴婢不会。”
独孤镜蹙眉道:“之前不是带你去过狩猎场?”
姜末不卑不亢答道:“奴婢记性不好,忘了,还望将军不要责怪。”
独孤镜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阿末,我可是那日说话唐突了,你这几日都刻意躲着我了。”
姜末颔首:“奴婢不敢。”
独孤镜只觉得自己的耐性快用光,他堂堂独孤府二公子,如今大晋的鬼面将军,却这样小心婉转的探一个女子的心思。
“行,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姜末出了大堂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五味陈杂,如有千千结,找不到线头。
她曾经也喜欢《诗经》里的这样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知,他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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