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召集全员会议，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副总位置看来今天要有一个结果了。
康楠坐在最前排中间的位置，入行快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此刻还要有些紧张。林潇在她也是一脸严肃，脚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抖。
整个会议室气氛严肃，大家偶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地看向康楠和林潇这两位副总裁的候选人，都在猜测今天谁能如尝所愿，强者对抗只有胜者为王，竞争氛围简直比选秀比赛还激烈。
老赵姗姗来迟，身旁跟着几位董事。老赵正对着康楠和林潇坐好，但一直没有看向康楠。
大家安静，老赵开口：“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有几件事情宣布。我们公司成立到现在，从小到大，从默默无闻到跻身行业领先，离不开每一位的努力。但公司逐渐做大，加大了管理的难度，如果一台机器不能有效运转将随时会被更先进的机器取代，所以我很早就决定要调整管理结构，在几个销售团队里提拔一位副总裁，统管销售业务，直接向我汇报。几位老将有的是跟我一起打江山的，有的是中流砥柱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副总裁这个位置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担子，希望大家明白。好了，我正式宣布，新晋升为副总裁的人是……”
此时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老赵这个老油条说出那个名字。
康楠手心一直在出汗，林潇的身体坐地笔直。
“新晋升副总裁的人是林潇。”
林潇团队的人带头鼓掌，欢呼声中林潇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接受大家的恭喜。
康楠听得“林潇”的名字脑袋一片空白，跟着周围人一起拍手，心里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情绪，冷静极了。倒是小薇和她团队的同事们气得攥拳头。
散会后，康楠被老赵请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门口挤了一堆人，想听听本来赢面很大的康楠会不会跟老赵发飙，甚至当场离职。大家心知肚明，康楠从实习生做到业务骨干一路披荆斩棘，和公司一起度过很多沟沟坎坎，一直受到老赵的重用，即使之前出现过项目因创意抄袭客户撤单的事情，不仅成功化解，还转危为安，拿到了销售冠军。实力归实力，但如果不是老赵在背后撑腰，任谁也不敢有这样的底气。如今在事业转折的关键时刻，老赵却扶持了后起之秀林潇，而且林潇还是康楠一手招进公司培养起来的，此刻康楠心里要是能平衡才是见了鬼了。
康楠和老赵面对面的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赵泡了一壶茶，递给康楠。
老赵虽人到中年，但保养的不错，潇洒依旧。如果要是当演员，也会是郑少秋那种常青树的等级。
康楠接过茶，喝了一口，缓缓地说：“赵总，我没事，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老赵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看着康楠：“小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为什么是他？”康楠终于忍不住了。
“从目前公司状况来看，林潇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个公司未来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你在公司这么久，一直身处一线，市场情况你最了解。”
“你觉得我肩负不起这样的压力？”
“你的实力我完全相信，但我对你的个人发展有其他考量？”
“个人发展？赵总，你直说了吧，是不是因为我是女的，公司担心我未来结婚生子会耽误工作？”
“康楠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这么偏激的想，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谈了，我批你年假，你去休息一段时间吧。”老赵一改以往的温和。
康楠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和老赵这样争锋相对的说话，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老赵要求休假，在这个节骨眼下休假，等于把大把的资源和业绩拱手让给林潇和其他人。
康楠激动地站起来：“赵总，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不能走，开年又是新一轮的市场大战，这时候我走了，等于撤了一个山头的兵啊。”
老赵渐渐严肃起来，“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休息，自然有人会接替你，我有我的考量，你不必多说了。”
看来老赵早就想好了，说再多也没有用。康楠强忍的眼睛里的泪水，站起身，咬着牙说：“好！”
康楠打开赵总办公室的门，一群人一哄而散，只有小薇一脸迷茫的站在康楠面前。
康楠没有停留，一路往出走，小薇一路跟在身后，“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赵跟你说了什么啊？”
“小薇，你帮我收拾东西吧，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你可能要委屈一下了。”
康楠站在自己的工位前，却不知哪些才是自己的东西，文件夹和里面的资料都是公司的，相框里是去年获得优秀员工时候和团队的合影，康楠从未想过，原来离开公司的时候可以这么轻松，仿佛一点痕迹都不需要留下，也什么都不需要带走，一身清爽。
周围的同事都站起来默默地注视着康楠，她团队的伙伴眼睛有些泛红，想上前和她说话都被小薇拦住，他们都惊讶一个职业生涯大好、业绩可以封神的职场大牛竟然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晋升失利，又被老板“放假”，一向骄傲的女强人，此刻在自己的工位面前几乎被扫地出门，这是何等的委屈和挫败。
康楠把相框放进背包里，长出一口气，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冲小薇和自己团队的同事点点头，然后大步往出走。刚走出两步，林潇挡在了她面前。
“楠姐，这就走了？”
康楠抬头盯着林潇，“恭喜你！”
“谢谢，我能有今天必须要感谢你带我入行，教会我很多。但今天我既然能够被董事会肯定，得到晋升足够说明我的实力。希望楠姐能心服口服。”
林潇说话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是康楠不曾认识的那个谦逊礼貌的人。
“林潇，你能晋升副总裁确实证明了你的实力，但并不代表我做不到。还有，我不曾对你有半分不好，你不必对我有敌意吧，为什么我离开你这么幸灾乐祸？”
“康楠，今天大局已定，索性我们把话说清楚。当初你对我好还不是因为我可以帮你分担压力？等我羽翼丰满你又是怎么带走一大半资源去另立山头？干不下去了又回来和我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单都是怎么来的！”林潇说话的样子很可怕，康楠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潇你什么意思？”小薇气得脸通红，她一直不喜欢林潇，一直怀疑林潇，可当林潇终于摘下面具，竟然比想象的更加面目可憎。
“也算你一个！你们除了会唱歌、喝酒、坐老板大腿，还会什么？”
“林潇你喝多了吧？你别太过分了！”小薇指着林潇鼻子，双眼通红。
康楠拦住小薇，转身对林潇说：“林潇，我从带你入行到今天晋升，我从未对不起你，工作上有竞争也是制度必然，属于良性竞争，我可曾害过你？”
“对，你说，楠姐什么时候害过你？不仅没对你不好，知道你生活压力大，还把手里的几单都放水给你，让你去签，你今天这么说话你有良心吗？”
“少给我假惺惺，你因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你嫌弃那几单利润小，回款慢，为了冲更大的业绩，不然你会把客户拱手让给我？我告诉你吧康楠，我早就受够你趾高气昂的样子了，我早就盼着你有今天了！”
康楠面对眼前已经面目全非的林潇，气得无话可说，只感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你之前犯了剽窃那么大的失误，都能相安无事，换作别人早就卷铺盖回家了，原因我不知道吗？”
“你知道个屁！”
在场的同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林潇意识到自己冲动说错的话，可覆水难收，只能继续看着康楠。
此刻康楠的承受力已经到达爆发边缘，“你知道什么？”
“我给你留着面子，你别不知好歹！”
林潇话刚说完，随即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康楠用尽了身体全部的力量打了下去。
现场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康楠长这么大，除了高中时候为了帮邻居姐姐出头，扇过小混混一巴掌，之后就再也没跟任何人动过手。她一直克制、冷静，不愿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可是今天面对如此侮辱，康楠如果再不爆发简直觉得自己窝囊，自己都看不起自己。ωＷＷ.chuanyue1.coΜ
“都在这里干嘛呢？”老赵从人群后面喊了一声，同事们回头看见老赵，给老赵留出一条路。
老赵看了看康楠和林潇，对康楠说：“怎么还不走？”
康楠抬头看着老赵，这个曾经给自己重要机会成长的师傅一般温暖的人，此时竟也帮着林潇说话，康楠的心凉了一半。仅存的一点理智提醒她，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优雅。她转身环顾周围的同事，目光坚定，对着大家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的包容，山水有相逢，我们江湖再见！”
康楠与老赵擦身而过，感到老赵眼中有些许异样。她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康楠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司，拦车一直拦不到，好不容易等到一辆还被人抢了，康楠心情更差了。
徐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出来了，把车开到康楠面前，“去哪儿，我送你。”
康楠惊讶地看着徐州，“你跟来干什么？”
“我一个小实习生，没人管我，走吧，这么冷的天不好叫车。”
康楠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你来干什么？替林潇看我笑话？”
“姐姐，我是你的人。”
“最好是！”康楠系上安全带。
“姐，我们去哪儿？”
“我心里堵得慌，走，去发泄一下！”
康楠和徐州坐在ktv的包房里，康楠一首接一首的唱，从叶倩文到张惠妹，从张惠妹到孙燕姿，唱到《雨天》时已经声音沙哑，唱了两句副歌，已经泣不成声。
徐州递过来一瓶啤酒，康楠擦了一把眼泪，一口气喝了一瓶。
康楠喝完，拍了拍徐州的肩膀，语重心长，“弟弟，姐不是酒鬼，原来姐姐也是滴酒不沾，后来慢慢发现，酒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它是个好东西，虽然伤身，但是暖心，让人忘了痛苦，但有时候又是毒药，喝完让人浑身酸痛，头都不是自己的。”
徐州听完主动和康楠捧杯，两人又喝了一大口。
徐州说：“姐，你不痛快就多喝点，发泄出来就好了。”
康楠拿起麦克风，“再唱最后一首，唱完就回家。”
孙燕姿的《逃亡》，大屏幕上出现一个短发的小女生，浑身散发着倔强和坚定。
踩著月光打开车窗
离开这城市想找个解放
一路开往最高那一座山
孤单的想像寂寞的逃亡
我想是偶尔难免沮丧
想离开想躲起来
心里的期待总是填不满
我看著山下千万的窗谁不曾感到失望
就算会彷徨也还要去闯
关于未来只有自己明白
不想让心情被现实打败
一路开往最高那一座山
孤单的想像寂寞的逃亡
我站在靠近天的顶端
张开手全部释放
用月光取暖给自己力量
才发现关于梦的答案
一直在自己手上
只有自己能让自己发光
康楠用力握紧麦克风，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呐喊，这首歌太应景了，她有些醉了。
从ktv出来，两人上车，一路向东，驶向康楠的家。
康楠已经有些醉了，徐州扶着康楠出电梯，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老王站在康楠家的门口。
“老王？你在这干什么？”康楠迷迷糊糊认出了老王。
“她怎么又喝醉了。”老王自然地接过康楠，仿佛这已经被规定为他的工作。
“在公司遇到些事情。”徐州一边回答一边想拿康楠的包，找钥匙。
这时，老王用密码打开门，lucky从里面跑过来，跳起来扑向老王和康楠。
“我经常来帮她遛狗，所以有密码。”老王解释。
徐州没有说话。
老王把康楠扶到床上，帮她脱了鞋，康楠嘴里喊：“给我一杯水。”
徐州急忙去翻冰箱找矿泉水，老王却从桌上的暖壶里到了一杯水，加了蜂蜜，试了试水温，端给康楠。康楠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老王把被子给康楠盖好，掖了掖被角。
这些动作徐州看在眼里，这已经是一对恋人会做的事情了，或者更像一对夫妻。
老王起身，要走，衣角却被拽住了。
“你要去哪儿？”康楠声音沙哑。
“我把lucky带回去，你好好睡一觉。”老王回答。
“我不准你走！”
徐州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不知该走该留。
康楠继续说：“你不能走！你是不是只会照顾狗，不想照顾我？”
徐州是个有眼力见的孩子，知道康楠喜欢老王，酒后撒娇人之常情，自己实在不该当这个电灯泡，默默地退出了康楠的家，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他不想当面告别，又得让老王知道他走了，真是用心良苦。
听到关门声，老王叹了一口气。
康楠没有得到答案，没有善罢甘休，用力地拽老王的衣服，老王一个趔趄，坐到了床上，回头看着康楠。
康楠的头埋进了老王的怀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很小，身体颤抖。
老王用手轻轻地抚摸康楠的头发。
“傻。”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康楠抬头看着老王，眼睛里亮晶晶的。
老王看着眼前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女孩，“别哭了。”
没有得到老王的答案，康楠哭得更狠了，“你之前都是可怜我对不对？把我当成流浪狗一样可怜对不对？你从来都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对不对？我真是蠢，别人不过给了一点施舍，自己却把他当成家。”
康楠一股脑地说完，语速快，舌头大，呼噜呼噜地说完，老王嘴笨根本就跟不上，几次想打断都被康楠的话堵住，好不容易康楠安静了，却发现康楠是靠着自己睡着了。
康楠迷迷糊糊的，感到抱着她的那只大手，更热，更有力了，然后她就见周公去了，隐隐约约只记得她不让老王松手，老王就一直抱着她。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王胳膊已经麻木了。
康楠把头埋进被子里，知道自己一定又丢人了，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姑娘。
隔着被子听到老王的声音，“我去买饭，遛狗。”
听到关门声，确定老王走了之后，康楠才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用力拍了怕自己的脑袋，“愚蠢，愚蠢！”
刚骂了两句，听到敲门！
怎么又回来了？
康楠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清了清嗓子，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开门。
门开了，却是徐州。
“怎么是你？”
“姐，我给你送早餐！”
“还真会挑时候……”
徐州没说自己是看见老王出去了才进来的。
“姐你好点了吗？”
“嗯，你怎么这么早？”
“我昨晚想想还是不妥当，就在车里待了一宿，你要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可以上来看你。”
“你在车里一宿？在楼下？”
“是啊！”
康楠叹了一口气，“傻孩子，辛苦你了！”
吃完早饭，照顾好lucky之后，康楠带着徐州出去。
小区在重新修路，人行道两旁挖出了一推一推的土。大路被封了起来。
康楠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徐州默默地一路紧跟。
远远地康楠看见对面的花园里一棵树的后面有一条黄色的大尾巴一摇一摆，换了一个角度，看到树后面摇着尾巴的大熊，老王手里拿着飞盘，下一秒就要看向康楠这边。
康楠第一反应就是逃，她害怕见老王，说不清原因，但心里的痛却真真切切。康楠迅速慌张地想反方向跑，未料到一脚踩进路旁的土沟，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抓住了徐州的胳膊，伴随一声尖叫，拉着徐州一起摔进了土沟。
康楠眼睛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闻声赶来的老王，大熊冲着土坑里的康楠叫的两声，康楠才清醒了一些，她恨不得自己是一只土拨鼠，刨开这些土，消失在沟里。。
在老王和徐州的搀扶下，康楠勉强撑着一只脚站了起来，可另一只脚刚着地，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脚，脚！”康楠哀嚎。
“一定是刚刚扭到了。”徐州浑身是土。
老王二话没说，蹲下来，挽起康楠的裤腿，洁白的脚踝已经开始变红了，下一秒就要肿起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康楠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经被老王抱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又是这个低沉的声音近距离地传进了康楠的耳朵，康楠的耳朵马上烧了起来，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康楠很窘迫，徐州还跟在身后，想到这些脸更红了。
“不放！”
不放？是什么意思？老王第一次这么坚决甚至霸道。康楠想不明白，可偏偏自己在老王的怀里又动不了。
老王怀里抱着康楠，手里还牵着狗，这一幕有些滑稽，被小区的里遛弯的大爷大妈看见，都大惊小怪地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
“老王，你要干嘛？”
“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再说徐州在呢，我自己能去。”
“你怎么和徐州在一起？”
“我……”康楠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说是同事吧，但自己眼看就被公司扫地出门了。
康楠正想着，自己已经被抱到了老王的车旁边，徐州帮忙开车门，老王小心翼翼地把康楠放进后排。大熊想跟着一起坐进去，却被老王挡住，“你坐前面吧。”话音刚落，大熊自觉地跳上了副驾。
“你们去哪个医院？我把车开过去。”徐州一瘸一拐地跟在老王身后问。
老王想了想，“你也瘸了，别开车了，坐后面小心康楠的脚。”
徐州听话地也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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