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可程墨也知道要验证这些假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实现的,同事们连续加班了一周多,不管怎么说,案子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展,做领导的深知管理之道,一声“下班”遣散了全组的人,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溜到了法医科门口。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墨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眼珠转了一圈后,迅速固定到目标,偷偷摸摸的步子也悄然迈向屋内。
脚后跟轻轻着地,毕竟是经过职业侦查训练的人,想要悄无声息的靠近目标并不是什么难事。程墨眼见着与尹今凉只剩下一个小臂的距离,五指伸向面前人肩膀,差几厘米触碰之时,口袋里突然发出突兀刺耳的来电铃。做贼的人身子一僵,下一秒尹今凉已经转过头来。
程墨还保持着身子前倾,一手要去握尹今凉肩膀的姿势,四目相对,男生嘴角僵硬的勾了一下,怔了半秒,赶紧接起电话。
“喂,妈。”
尹今凉白了他一眼,转回身把没整理完的器材摆回原位。
“回回回,一会儿就回。”
“去哪儿?”
虽然听不到话筒对面说了什么,可尹今凉也能大致从程墨的语气中听出拒绝的味道,她回头看了程墨一眼,对方也朝她看过来,而后对着话筒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程墨一脸呆滞的看着尹今凉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怎么听我妈的意思……好像是让我去相亲呢?!”
尹今凉几不可见的挑了下眉,不痛不痒的“恩”了一声。
程墨见状不由得一急,凑到她身边:“哎?你怎么……你怎么一点不担心呢!不是我,万一我被人相中了呢!我这么……”程墨退后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故意挺胸抬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米好几的是不是!”
“不担心。”
尹今凉放好最后一只仪器,摘下医用手套,面向他,双臂环胸的说。
“小诗上次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微信简介一直都是……”
“丧偶。”
“……”
程墨从法医科出来后就准备下班回家,却没想在走廊里碰到一只晃晃悠悠朝自己飘来的孤魂野鬼。
“头儿~~~”
余桥远远看到程墨的人影“嗷”的嚎了一声,撒腿就向程墨奔来。
程墨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逆光的人影像个天雷一样的在眼前晃了两下,“噗通”一下子扑到他脚边。
程墨目不斜视的把腿往自己的方向抻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放弃挣扎。
“干嘛?”
“听说你们组找到凶手了?”
程墨挑了下眉,一脸“关你屁事”的看了余桥一眼,没答话。
余桥见状扒着他裤腿爬起来,手却死死拽着程墨袖口没松手。
“我就知道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冷血无情!”
“……”
余桥瞥了程墨一眼,溜圆的眼珠一转,耷拉下脸来:“姚靖的案子到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本来以为可以像范瑶一样从和她有私人恩怨的社会关系入手,可是查了两天才发现这个姚靖本身的工作就是公关方面的,接触的社会关系网又乱又杂,得罪的人也数不胜数,完全无从下手!”
余桥重重的叹了口气,抖着下嘴唇仰头看向程墨:“我已经连着加了一个礼拜的班了。”
程墨听她叽里咕噜的说完,斜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有屁就放。”
“咋个可以让我归队!”
程墨嘴角微微抽了抽,抬手把她往旁边推开了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杀了我。”
“……”
余桥只觉得喉间一口腥甜,勉勉强强咽下后才把另一只手里一直拿着的档案袋没好气的甩给程墨。
“收发室拿的,你们组的邮件。”
程墨单手接过,见余桥要走,忙一侧身,挡在她面前,眼底闪烁着黄鼠狼一般的精光。
“你和那个……”程墨挑了下眉,“孙箫,有故事?”
余桥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弯弯眼睛:“是啊是啊,您还真是一点都不瞎!”
程墨闻言笑容更甚,抬手握成拳头很爷们的撞了一下余桥肩膀。
“都是亲兄弟,有什么难处,跟哥说!”
余桥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一边揉肩膀,一边向后挪,拉开和面前人的距离。
“呵呵呵呵,亲哥,您可否,不要这样笑,您一笑,我就控制不住,想给您一个大嘴巴子!”
“切~”程墨冷哼一声,“否。”
“……”
“不说拉倒。”程队长十分傲娇的双臂一环胸,歪着脑袋,看着余桥挑了下眉,“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他喜欢吃屎,你喂过他呗!”
余桥撇撇嘴,僵硬的把视线从他那张欠抽的脸上移开,动动嘴唇,嘟囔着:“知道你还问个……”
屁啊……
通体舒畅的怼完人,程墨走路的步伐都要上天了,手上拿着的邮件有点碍事,程墨索性边走边撕开邮件。
包裹里是一些周报文件没什么特别的,悉数拿出后,程墨便用咯吱窝夹着快递壳翻看文件,可没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嘎哒”一声,有什么从快递壳中滑出掉落在地。
程墨回过头,俯身定睛,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处闪着微弱银色光芒的亮点,程墨蹲下身,食指和拇指掐住那枚掉落的东西放到眼前,一枚小得足以让人忽略的……
u盘。
——
桌子上散落着厚厚一沓白纸红字的血书,每一张都放大加粗的写着“还钱”“坑害百姓”“失信于民”等等用辞激进的字眼。
“就……上个礼拜,我们让家属来认尸,家属自己签字说是她女儿,还办了葬礼,结果……前天她女儿回家了,所以……所以人家就来告我们了……”
小杨话说得吞吞吐吐,程墨白眼翻得上眼皮都抽筋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谁。
小杨透过睫毛瞥了程墨一眼,哆哆嗦嗦的开口。
“那……丧葬费组织给报销吗?”
程墨随手抄起手里的空快递壳,卷成筒在他脑袋上边敲边咬牙切齿。
“你说呢!你说呢!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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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女性,年龄34岁到36岁之间,身高165厘米,体重50公斤,b型血,生前长期吸毒。”
尹今凉瞄了一眼无名尸体检验表,又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小杨,抿着嘴打圆场。
“一般人被警察找到都会产生先入为主的心理,再加上人死后,面部肌肉僵硬,脸型、五官都会发生变化,家属在情绪过于激动和恐惧下认错人也可以理解。”
尹今凉顿了一下,点了个主旨:“小杨按程序工作,也没错。”
一旁的男孩听了疯狂点头表示附议,程墨却嗤之以鼻,“哼”了一声,让他回办公室写检讨。
“尸体多处呈现暗紫红色尸斑,尸斑基本固定不变,处于扩散固定期,初步推测死亡时间为发现尸体前一晚的八点到十点之间,也就是这个月十六号晚。”
“死者头顶部于耳轮向上六厘米处可见一类弧形锉裂创,创深达头皮内,右额部帽状腱膜内出血,蛛网膜下腔少量出血,根据损伤的形态特征,推断为钝性物体打击作用形成。”
“死者胸部、腹部、背部及四肢多处皮肤擦伤,并伴有大面积皮下出血,左、右胸前后壁29处肋骨完全及不完全骨折。双肺锉裂创,心包膜、左心室后壁和左右肺叶均有破口,肝脏有撕裂创口。根据损伤的形态特征,推断为钝性物体外力作用形成。”
“另外,死者胸腹部可见多个青紫色类圆形皮下出血。”尹今凉放下尸检报告,“凶器推断是顶端为圆形截面的钝性物体。”
“毒化分析的结果还要等几天,礼拜一上班给你报告。”
尹今凉说完,屋子里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抬头,这才看到桌前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干嘛?”尹今凉莫名其妙。
程墨的嘴一点点撅起来,三十好几一男的,卖起萌来恶心吧唧的。
“你怎么那么好。”
大周六的被他爽了约不说,还要帮他出尸检报告。
尹今凉倒是没被他的甜言蜜语攻陷,反倒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你吃错药了?”
程墨也不管她的冷嘲热讽,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头磕在她颈窝里闷闷的“恩”了一声。
“恩,你帮我看看还有救吗。”
尹今凉轻笑,却也没挣开他。
她下巴点了点解剖台:“要不你躺上去,我剖开看看?”
程墨闻言脑袋一歪,挑了下眉。
“也行。”说着就开始解衬衫扣子。
程队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耍流氓,尹法医一言不发、岿然不动的看着他表演。
扣子解到第三颗,程墨停了手,一脸哀怨的看着尹今凉。
“你还是人吗尹法医!”
尹今凉双臂环胸,一脸看戏的看着他。
“这么帅一男的在你面前脱衣服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你还是人吗!”
尹今凉没接他的话,往旁边退了一步说正事。
“要不把余桥调回来吧,你用着也顺手。”
程墨的头向后仰了仰,单手系着扣子,头也没抬的说:“呦呵!这小兔崽子出息了,都敢越级走后门了!”
尹今凉没否认,手撑在桌沿上浅笑的看着他。
领导都表示了,程墨也没有不配合的胆子,索性拍大腿答应下来。
“行啊!正好一会儿钻地道缺只耗子!”
——
钻地道这话,程墨可不是说说而已。
闹市区的一条辅路被红色的警戒线拉出一块隔离区域,偶尔有行人经过,都会不自觉的朝这边望上一眼,再纷纷猜测低语着城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m.chuanyue1.com
“尸体是工人来修地下井的时候发现的。”
“下面非常窄,高度不足1米,里面布满管道,没有照明,人下去只能爬着走,转个身都很困难,更别说勘查了。”
程墨站在警戒线边,中间一块区域的路面被凿得坑坑洼洼,土翻到了路两侧,地下的管道也都暴露在空气中。
“这里怎么回事?”
负责交接的干警一边带着程墨朝坑的中央移,一边解释:“我们为了把尸体完整的移出来,挖开了部分地面。”
程墨蹲在坑边,看了一眼远处井盖的地方,问协警:“现在能下去吗?”
“能是能,但地沟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了,地下勘查非常危险,而且再往里走有一个倾斜度近50的陡坡,我们的干警爬不进去,所以我们更倾向于顺着管道将这部分地表挖开再勘查。”
程墨“恩”了一声,皱着眉盯着地下井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撑着膝盖起身,撞了一下余桥肩膀。
余桥右眼皮狂跳,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干……啥??”
程墨下巴点了点地下井道:“下去看看。”
“我?!”
“你没听人家说吗,下面空间太窄了,你瘦,只有你进得去。”
程墨眉毛向上挑的时候,下巴也跟着扬了一下。
余桥整张脸都皱巴在一起,嘴巴瘪了半天,反问:“你没听人家说吗,下面太危险了,等人家把地表挖开再勘察比较好。”
“我听到了。”程墨答得理直气壮,面上却丝毫不改让余桥钻井道的决心。
余桥深吸一口气,脑子像被人点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她就说这货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一口就答应了让她归队,合着坑在这儿挖呢!
地下道里的空间窄得可怜,前半段路余桥还能勉强半蹲前行,到了陡坡处就只能爬着摸索。阴暗空气里的灰尘每动一下就会混着干土一齐往口鼻里钻,余桥半屏着息,几乎完全靠着对程墨的诅咒才坚持爬到管道深处的。
越过陡坡的空间比外面窄了将近一半,余桥一只手肘蹭着地,另一只手贴着地面,以自己为圆心在地上摸索着半圆区域内的东西。指尖碰到一个完全区别于泥土的硬物,余桥顺着一扯,缠到手腕上,一步一挪的退了出来。
用“灰头土脸”四个字来形容她此刻的样子实在再适合不过。
程墨虽然强装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还是憋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咳……”他轻咳一声,掩住要收不住的笑意。
“下面情况……怎么样。”
“你说呢。”余桥张嘴的时候,嘴里顺带吐出一股白烟,“凶手体型应该较为瘦小,埋尸地距离井口有一段距离,体力不行的还真没法把尸体拖进去。”
程墨看她一边说话,一边像狗似的抖脑袋上的灰,没忍住笑出声。
“瞧瞧我们刑侦队的小余同志!吃的比警犬少,鼻子比警犬灵!”
余桥打开他要探过来的手,把手上缠着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扔,径自拍打起身上的灰来。
“夹在墙和坡中间了,应该是朝里面甩的时候卡住的。”
一只女士手包。
手包的链条拉开一半,包里没有什么可供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钱财也不知去向,唯一留在包里的,只有两块巧克力和一张医院的挂号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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