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周一,上午十点三十分
风雪会京师,高手云集,北京交管局抢在元宵节前发出标书。
智能交通二期工程硬件招投标正式启动,消息遍传江湖,各路厂家气势汹汹,摩拳擦掌地齐聚北京,气势远远压过一期工程。那次只是小范围试点,软硬件公司捆绑投标。这次招投标不仅包括惠康、捷科和中联这样的重量级选手,监控设备、软件和网络设备的厂家纷纷参与,再加上各自代理商,早将交管局大门挤得水泄不通。刘明君踱进信息中心,拿出招标文件,找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翻开招标文件,风向变了,方案明显倾向于中联,时间也很紧,下周三交标书,只有七个工作日。
赵勇来到信息中心,他上下全熟,一路招呼过去,看着招标文件皱起眉头,扯过一位熟悉的客户,问有没有电子文档。唱过歌,喝过酒,办事就是不一样,对方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摸出u盘,悄悄塞进赵勇手心。这种场合不便说什么,赵勇挤挤眼睛,拍拍肩膀,说声告辞,直奔顶层“豪华办公室”,跷起二郎腿翻着文件,越看越开心。方案分成两级,核心系统自己没有产品,肯定是惠康和捷科打起来,中联却在十四区两县有绝对优势。他打开电脑,连上网卡,将文件发回公司,必须抓紧时间,只有七个工作日。
骆伽取来招标文件,按照目录快速翻了几张,依旧是分散方案的招标文件。她和周锐离开交管局,一起上车:“怎么回事?”
骆伽掏出电话,给方恩山发出短信:拿到标书了,是否方便见面?出租车还没有挪出几步,短消息就回来了:抓紧时间做标书吧。什么意思?骆伽把短信给周锐看。
“招标开始,客户遵守招投标规则,不能与厂家私下往来,他的反应也算正常。”周锐仔细看着标书,这是他的工作,闭上眼睛想一会儿:“应该做分散方案,还是坚持集中的?”
骆伽对周锐十分依赖,反问:“客户能接受吗?”
“我们做两套方案,先严格遵守标书做分散方案,再将集中方案作为补充。”
“只做集中的方案。”骆伽出乎预料地极为坚持。
“伽伽,知道后果吗?”
“不符合标书要求?”
“不仅不符合标书要求,还想推翻标书,结果只会有一个,废标。”
按照分散方案做,便落入对手的圈套,结果也是输,骆伽昂起头:“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本是周锐的口头禅,他听得哈哈大笑:“好,放手一搏,我们本来就是新人,输了是应该的。”
105周一,晚上七点四十五分
招投标制度越来越完善,台面上和台面下都必须过得去。台面上是指政绩,李玉玺任内修通五环路,这是硬指标,他从通州上来,没有市里和交通系统的人脉,这是台面下必须要补足的。在政府机关,你要上去,上面一定要有人罩,最好是近亲,父母姑舅都行,更好是省部级,你哪怕从最基层干起都没关系,可以宣称是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如果没有那么高的父母,能找到一个有这种背景的媳妇也行。如果裙带都摸不着,那就必须跟对领导,保着领导一步一步向上升,一起鸡犬升天。这就像名臣武将要找明君,秦琼跟对李世民,混到翼国公,王伯当跟着李密,人头落地。
李玉玺此刻正在找能够提携自己的领导,他必须到一定级别,才能提携,他还必须有潜力,才能一荣俱荣。不能傻干,还要与领导贴心,关系不能停留在互动层面,必须到私交才能同盟,共进共退。他终于找对了领导,关系停留在互动层面,这不,刘永华正在挥拍打得尽兴。
怎么加快这个进程?李玉玺没有时间慢慢培养感情。刘树新就要退休,不能再等,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李玉玺很清楚交易的内幕,将二期工程交给永嘉集团,王锴为自己运作,想得到局长的职位,就需要李闱。他推动王锴,王锴推李闱,李闱推刘永华,就是这么回事,驱动这个链条的便是二期工程的几千万利润,他们怎么分,李玉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闱坐下来,李玉玺取出矿泉水递过去:“来瓶水。”
“局长,最近忙吗?有空出来打球?”
“哎,忙着智能交通二期工程呢。”李玉玺再次抛出鱼饵。
王锴在旁边插话,旁敲侧击:“李局长啊,你从通州调过来,区长变成常务副局长,工作任劳任怨,从来不和组织讨价还价。闱姐,得帮帮忙啊,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让那些卖官鬻爵的人吃香喝辣。”
“我打听了一下,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应该就会和李局长谈话了。”
“哎呀,市长很忙,别为这事打扰他。”李玉玺心花怒放,组织谈话才是升迁的实质性的步骤。
李闱长袖善舞,上下通吃,只是吃法各有不同:“我哪那么不识相啊,你们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不为自己谋私利,我找市长秘书打听了一下,他们那些年轻人互相都通着呢。”
她办事不显山不露水,不惊动领导就把事情办了,她给李玉玺打了包票,开始担心自己的利益:“哎,局长,您忙二期工程,会不会又耽误了啊?”穿书吧
李玉玺是明白人,知道她所指:“闱姐,您放心,两件事都不耽误。”
“好,那等您好消息。”李闱就要这句话,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已经达成默契,二期工程换取局长宝座。
李玉玺替换教练上场打球,王锴坐到李闱身边:“他什么意思?”
“不见兔子不撒鹰。”李闱并不喜欢李玉玺。
王锴怕双方谈不拢,极力帮李玉玺说话:“哎,他也不容易,现在还是常务副局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组织下周谈话,他该放心了吧?”
“希望如此,他不能太不识相,要是还卡着不放,我点点他,让他清醒一下。”
“那我们之间呢?”
“呵呵,好办,我一直有个理念,钱聚人散,钱散人聚。”
李闱满意,就算达成口头协议,现在该出手推动这件事情发展了,她走进球场在刘永华耳边嘀咕几句,王锴一溜小跑把他替换下来。刘永华下场坐在李玉玺旁边,擦擦手,喝了矿泉水,目光看着球场:“这几天,组织会和你谈话。”
“多谢,多谢。”李玉玺在更大的领导面前,没有了往常的沉着。ωWW.chuanyue1.coΜ
“任命一把手,要经过领导班子集体讨论,要有心理准备。”刘永华是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不过度承诺却又到位。
李玉玺频频点头,刘永华仍然看着球场,说出重点:“话说回来,班子几年调整一次,机不可失,二期工程要抓紧,在决策前做出成绩来,让组织都能看见。”
这才是重点,把李玉玺的晋升正式与二期工程挂起钩来,李闱正好听见,立即插嘴:“哎呀,你们这些领导工作废寝忘食,打球还研究工作,北京市民修了几辈子才修来这么大的福气呢。”
李玉玺谦虚地客气:“是我不对,这么晚还谈工作,影响领导打球。”
刘永华顺其自然说出方针:“玉玺啊,北京是首都,中央所在地,与其他城市不同,保驾护航任务艰巨,二期工程要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超常规跨越发展,拿出气魄来。”
领导的话一定要认真领悟,这句话大都是套话,关键只有四个字,保驾护航,这是永嘉集团方案的特色,言外之意非常明显,请你选择王锴。如果你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意图,趁早别进官场,那是找死。李玉玺久混官场,哪能听不出来:“我们一定建设最先进的系统,为领导保驾护航。”
106周二,上午十点十分
田蜜爸妈来了北京,她就只好重回售楼处上班,升起一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自从与客户接触之后,不断碰壁,也不断学习,她忽然意识到,销售的本质就是成为客户信赖的顾问,诚心诚意地帮助客户发现潜在的问题,并提供解决方案。在这一瞬间,她豁然开朗,喜欢上了这份工作,把工作当成一份可以长期做下去的事。田蜜走到楼盘模型旁,里面仿佛生活着快乐的家庭,父母、夫妻和宝宝。她走进样板间,想象着,厨房杂乱却堆满各种各样的食材,卧室那么温馨和舒适,宝宝间,啊,他正在欢笑,抬起头来甜甜地叫一声妈妈。田蜜擦掉泪水,我一定会幸福的!
她回到售楼处,赵勇举着一份文件,正在和白涛商量:“她老公是决策者,应该用第二式。”
这是周锐为田蜜整理出来的销售套路,白涛不同意:“我们砍过对手了,应该用第六式。”
“田蜜,那份合同签了,是顶层的大房啊,恭喜。”白涛看见田蜜,蹦起来冲过去,本想给个拥抱,却疑惑地看着她肚子。
她坐到白涛对面,递上去一杯茶水:“你们都错了。”
赵勇见到面貌一新的田蜜,神情似乎与以往不同:“呃,我们为什么都错了?”
“我们以前是心中无剑手中无剑,学了摧龙八式之后,是心中有剑手中有剑,还不是最高境界,所以才会讨论这个问题,高手中的高手不是这样。”田蜜双手搭在胸口,尽显专业,这句话她是从骆伽那边听来的。
“什么是最高境界?”赵勇问。
“呃,呵呵,田蜜几天没来,长见识了,说来听听。”白涛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必须忘记摧龙八式,更不用讨论第二式还是第六式,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田蜜侃侃而谈,人能力提高的时候,就焕发出不同的精神面貌。
赵勇震惊于田蜜的变化,却想不通答案:“为什么要忘记?”
“每个客户都不一样,性格、习惯和想法各不相同,怎么能生搬硬套?如果我们每次都要想他在采购流程的什么阶段,应该用什么招式,话应该怎么说,客户早走到一边去看样板间了。”
“有道理。”白涛和赵勇一起点头。
“我们要把摧龙八式变成习惯,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无招胜有招,才是高手中的高手,达到剑人的阶段。”田蜜这段话也是来自骆伽。
“什么?贱人?”白涛兴致勃勃,听到最后一句突然糊涂了。
“剑人合一的阶段,知行合一,这下明白了?”
“好,就依田蜜,见招拆招,随机应变。”赵勇从田蜜的笑容中感到了变化,她似乎不再逃避,找到了在北京这座巨大城市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田蜜走到落地窗边,那个招租的告示牌收了回去:“白涛,那个房子不租了吗?”
白涛十分遗憾,今天一早,那个牌子就收回去了:“估计是找到主儿了。”
田蜜转过来,正视白涛:“我愿意入伙,你呢?”
白涛看着对面的空房:“这地方真好,可惜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看我的。”赵勇抓起手机拨给房东:“您好,我看中了你那个房子,你们还出租吗?呃,收了定金了,没关系,你等我,我这就去,你有任何要求,只要合情合理,我都可以答应。”
赵勇伸出手来:“我也愿意入伙。”
白涛伸手握在一起:“我也加入,我们三三开,这样压力都小了。”
“还有周锐和骆伽,摧龙八式是人家的。”田蜜伸手与赵勇紧紧握在一起。
107周二,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海棠居假花怒放。
王锴志得意满,拿下软件招投标,又为李玉玺搭上刘永华,二期工程尽在掌控。他粗略估了一下,硬件系统预计报价三点二个亿,惠康给百分之七十的折扣,按照百分之五十的折扣卖给交管局,做惠康的产品可以赚六千四百万。
可是,如果做捷科产品呢?
王锴是商人,天职是追求利润,他有意在招投标过程中与惠康保持距离,美其名曰分进合击,其实有自己的盘算,捷科和惠康必须打起来,刺刀见红,利润才能最大化,因此王锴悠然自得坐在院落中,等待骆伽。
骆伽很准时,轻松地背着一个挎包,里面的东西显然不沉,那是什么?王锴等待的是报价单上的折扣,显然不用装在这么大的包包里。王锴站起来,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情人节快乐。”
骆伽本可以双臂抱在胸口,与他轻轻一拥,但这样便发出错误信号,身体从王锴身边滑过,很认真地看着王锴:“不行的,我刚算过命,人家说,我今年不宜拥抱。”
这句话把王锴说了个莫名其妙,明知她推脱,板起面孔,故意给她脸色:“明天就硬件招投标了,你们折扣做好了吗?”
骆伽不着急,她对付王锴游刃有余:“哎呀,好饿,王总,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句话逗得王锴咧嘴,招来服务员点菜,骆伽喝了几口豆浆:“王总,这里豆浆真好,喝几口就缓过来了,这是我们的报价和折扣。”
骆伽的电脑本就处于待机状态,敲入密码,屏幕正对王锴。王锴先看总报价,再看折扣,百分之七十五。粗略计算,拿到百分之二十五的差价,便有八千万利润,比惠康多了一千六百万。
“这个文件发我一份。”王锴心中有底,明天便可以相机行事。
骆伽每样菜都尝几口,给了王锴面子,看他用餐巾纸擦了嘴巴,从大挎包取出一个包装盒推给王锴,心里极为不舍,梦寐以求的铂金包只在手里转了一个圈:“王总,我非常喜欢,但是实在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王锴摆手拒绝:“那是开玩笑的,这是春节礼物,不是情人节礼物。”
骆伽退回礼物,从气势上重占上风,又取出精致的包装盒:“这是我送您的情人节礼物,在新加坡樟宜机场挑的。”
这算什么?王锴哭笑不得,礼物被骆伽退回,怎么能收她的礼物?骆伽偷偷扫一眼爱马仕,如果王锴再劝几句,她肯定舍不得放弃:“王总,我们的报价和折扣,您满意吗?”
王锴微微一笑:“捷科还是有诚意的,不过,关键在客户。”
108周二,晚上八点三十分
晚上,白涛出面把田蜜、赵勇,周锐、骆伽聚集在酒吧,既为庆祝田蜜卖出第一套房子,也为商量开房屋中介。周锐与赵勇闹僵,本不想来,却被骆伽劝说同意。
白涛是内行,将房屋中介的业务模式介绍一遍,先要预付半年房租,然后购买办公家具和电脑,这些由白涛负责,招聘三五名销售人员并训练,由周锐和骆伽负责。三个月后开始营业,每个月卖出两三套房子,就能收回投资。然而,每人都要平均摊到三万元左右的投入,这是一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数字。白涛和赵勇都有积蓄,恨不得当场去银行取钱,骆伽、周锐和田蜜三人各有苦衷。
白涛很认真:“你们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既然合作,必须开诚布公。”
骆伽今天花明天的钱,举手先说:“没什么积蓄,能不能我写借条,从工资里面扣?”
白涛同意:“不能拖太久。你呢,周锐。”
周锐惦记着到了年底给骆伽买铂金包:“我要买包。”
白涛摇头拒绝:“一个包多少钱?理由不成立。”
“我要买的铂金包至少五万,也不知道人家会看中哪款。”周锐不敢直接抱怨,只敢用幽怨的眼神扫一下骆伽。
骆伽皱起鼻子噘起嘴,又笑出来:“呵呵,那不用你买了。”
周锐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摆手:“心甘情愿,买,买。”
骆伽不接受:“偏不要,我有工作有薪水,不用指望别人。”
周锐就像被骆伽训练好的小狗,承认错误:“我错了,伽伽。”
“哼,知错不改和屡教不改,哪个更严重?”骆伽上纲上线地“驯化”着周锐。
白涛被五万铂金包吓得吐舌头,随即点头:“铂金质地,当然贵,可是你拎那么沉的一个金属包干吗?呃,又明白了,防身用,美女都需要。这样吧,你俩合算一份,你,田蜜,呃,你正在用钱的时候,你就算干股吧,以后再说。”
“大功告成,举杯庆祝。”赵勇举起一杯啤酒,向肚子里灌去。
几轮酒后,赵勇向骆伽使个颜色,两人躲到角落,赵勇两边为难,一边是老师和周锐,一边是唐南军,都不能放弃:“伽伽,半年前的事情,我知道周锐还在生气,我理解,不怪他,可我也有苦处,大师兄那天晚上让我取合同,能不去吗?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后来老师出事儿,我才慢慢明白,可是这件事过去半年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如果赵勇所说都是实话,便没有大错,骆伽想想,走到周锐身边,贴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两人端起酒杯与赵勇轻轻一碰:“嗯,我不怪你。”
“咱们是好朋友,明天招投标却是对手。”周锐大度地举起酒杯。
“我也祝你凯旋。”赵勇充满信心,心情大好,坏笑着说,“实话说,我没看出来你有一丝机会,哈哈。”他坐下来,犹豫一会儿贴近周锐:“有件事啊,我一直不明白,网上的大枪给我不少有用的信息,他跟你聊过吗?”
这个神秘的大枪再也没有理会过周锐,却偏偏指点赵勇,周锐百思不得其解。
电话响起,骆伽看见名字脸色骤变,走到一边说了几句,匆匆挂掉,披上外套就要出门。周锐抓起衣服随她出去:“怎么了?”
“方处长,让我去一趟。”骆伽猜测着原因。
明天就要招投标,方恩山突然要见面,必有原因,周锐穿上衣服,陪她同去。骆伽隐隐约约觉得,方恩山一定有说不出口的话:“让我一个人去。”
周锐想起半年前的招投标,当时是张大强,现在是方恩山,台面上的事不用大晚上的密会,立即有预感:“伽伽,方处长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
“我猜,方处长有要求。”
“有可能。”
“怎么办?”
骆伽抬起头,方恩山很可能有个人的想法:“你说怎么办?”
“伽伽,我们宁可输,也不给回扣。”周锐拉着她的胳膊,走出餐厅,挥手打来出租车,驶入黑暗的夜色。
就是这个人!
王锴坐在海棠居的树下,紧紧盯着资料,右上角便是赵勇的照片,他肯定也在脸谱夜总会认识了田蜜。这个窝囊废,田蜜怀着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去抢!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讲规矩,你要娶她?你要当我儿子的爸爸?明天就招投标,有你好看!
拱门外响起李闱的声音:“李局,喝碗豆浆再去打球,舒坦。”
王锴迎出去,见到李闱和李玉玺并不意外,吃惊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笔挺的三件套西装,韦奇峰!李闱悠然走过来,笑着介绍:“奇峰把我们送来的,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认识吗?”
这如同当头一棒,怎么会突然杀出韦奇峰?
“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不给红包,打成熊猫。”韦奇峰喜气洋洋地向王锴拜年,让人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众人心里都有数,只是觉得模糊些好。
“来来,喝碗豆浆。”李闱张罗起来,她说是喝豆浆,其实每款菜色都很争气,反正王锴埋单,他这个项目赚几千万,此时不让他出血,更待何时?
李玉玺是领导,率先入座,别人才敢坐,他指指韦奇峰:“刚过春节忙,奇峰带我打球,路过这里,咱们不用客套,来,喝碗豆浆,准备打球。”
这句话一点儿都不给王锴面子,反而显出与韦奇峰的交情,王锴就像拼命折腾都跳出不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千算万算,都在韦奇峰股掌之间,王锴一边喝豆浆一边想心事。李玉玺似乎有所顾忌,喝了两碗就站起来,李闱看出他不想久留:“奇峰,王总,你们慢慢吃,我陪领导打球。”
李玉玺直奔洗手间,李闱留下来敲打王锴:“二期工程的事情,我不愿意蹚浑水,奇峰人脉深厚也不需要我帮忙,但是他念旧,要帮你一把,王总,你心里要明白。”
韦奇峰很给王锴面子,替他解围:“大家都在江湖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应该互相照应,我们是多年的生意伙伴,就像夫妻之间,王总即便出轨一次,只要惦记着情分,不去私奔,我便义无反顾,不离不弃。不过,明天就要开始硬件招投标,王总,你必须给我一句话,你到底是跟我走,还是跟着捷科走?”
韦奇峰的出现彻底打蒙了王锴,折腾半晌原来早在人家盘算之中。深啊!他和韦奇峰合作多年,全然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却被人家摸个底儿透。如果惠康支持其他软件公司,永嘉集团能拿下软件的招投标吗?王锴埋头喝着豆浆。李闱突然从软变硬,毫无顾忌放下木碗:“这豆浆没磨好吧?没什么喝头,奇峰,我们换个地方。”
王锴慌了,李闱绝对得罪不起,韦奇峰站起来:“咱们合作十年,你相信我吗?”
王锴想想这些年的交往,韦奇峰确实是说到做到,言而有信:“我相信你。”
韦奇峰拿起衣服抖一抖,板起脸来:“王总如果犹豫不决,站不稳立场,不妨直说。如果这样,北京交管局的订单,永嘉集团不但肉吃不到,骨头啃不着,喝汤也不可能。你得罪了中国惠康,我保证您今年一个项目都拿不到,不是在交通能源行业,而是所有行业。”
韦奇峰从未斩尽杀绝,这么狠的话还是第一次说,就像迎面砸在王锴脸上,王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多谢韦总提醒,我没这个意思,永嘉集团与惠康合作多年,没有理由分道扬镳。”
韦奇峰在招投标前的关键时刻绝不客气,继续逼迫:“王总为什么多次与捷科接触?”
“哎,私人的事情,韦总别多心。”王锴不好承认喜欢骆伽。
韦奇峰多次提醒,仍不见效,这次要彻底谈清楚:“难道是为了那个骆伽?”
王锴暗呼倒霉,他本来想找李闱探路,没想到惹出韦奇峰这个煞星:“您就别问了,我一心一意和惠康合作。”
“王总,商场如战场,不是情场,必须分得一清二楚。”韦奇峰看出来,王锴真是昏了头,低头又想起罗小希,我不是也将战场和情场混在一起了吗?
李玉玺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点燃一根烟,李闱站起来:“奇峰,跟我一起去吧。”
韦奇峰躲出几步,不想掺和官场的腌臜事情:“我不去了,你替我照看李局,现在的官员啊,公车坐着,小秘陪着;肚皮鼔着,名牌穿着;补药吃着,美酒喝着;公款花着,国外玩着;上级哄着,下级骗着;廉洁喊着,贿赂收着;桑拿洗着,舞厅泡着;道德讲着,坏事做着;小姐搂着,麻将搓着;豪宅住着,情妇养着;妓女嫖着,老婆闲着;权力握着,大财发着;百姓苦着,他们乐着!官儿越大越腐败,得把他们当贼看起来,要不然我们这纳税人都成冤大头了。”
王锴爸爸便是大官儿,韦奇峰开这种玩笑,关系绝非一般,凭他的关系,扶持其他软件厂家,拿下二期工程确实易如反掌。王锴对韦奇峰又敬又佩,起来长叹一声:“韦总,我王锴对你心悦诚服,今后没说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无二话。”
王锴早就是韦奇峰手中的一个棋子,惠康是外企,规矩严格,账面上根本不可能操作,这就需要有一个白手套来处理。永嘉集团没少做这种事情,韦奇峰总是极为义气,从折扣中把这部分资金返回来。王锴彻底打消了二心,永嘉集团如果与惠康分道扬镳,后果不堪设想。何况,自己怎么折腾也跳不出韦奇峰手心,还不如早点儿认栽。
方恩山酒量一般,骆伽谨慎地照顾着他的情绪,不去碰敏感话题,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便捅了马蜂窝:“最近您家人好吗?”
这本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却让方恩山抓住机会,放下酒杯,叹气一声,骆伽心知要糟,他心里有事,拦也拦不住。方恩山果然一开口就耐人寻味:“能好到哪去?我们这政府公务员,看上去风光,其实什么都不是,就是狗屁。”
骆伽给他添酒,不去接这个话茬,方恩山喝了酒自顾自说起来:“搞阳光工资,我们就三千多块钱的工资,你在外企多少?你保密我也知道,至少一万多吧。我有老婆有孩子,在北京怎么养?”
方恩山的态度越来越明显,骆伽心里在挣扎,如果接话,他肯定挑明,双方摊牌,给还是不给?给了,明天方恩山为自己说话,不能赢也可以切下来一块,可周锐那个笨猪却一定阻挠,哪有这样做生意的?骆伽没有决定,埋头喝酒。方恩山皱皱眉头,骆伽机灵通透,不可能没有听出来,又继续用话去点她:“有位伟人说话,好的制度让坏人变好,坏的制度把好人逼坏,都说政府官员腐败,每个月三千元能不腐败?没办法啊。我们政府官员容易吗,处级干部能有什么好处?哪个活得不累?哪个不是成天被骂?”
骆伽继续喝酒,怎么办?只能把这件事挂起来,先赢了再说:“处长,是啊,永嘉集团王总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是不是一起聊聊?”
方恩山哪敢向王锴开口,那不是与领导虎口夺食?看着骆伽,等她退让。骆伽碍于周锐,也没有退路,却不退缩,举起酒杯:“处长,我再敬您一杯。”
“今晚不痛快!”方恩山没有索到好处,面如冰霜,啪地把酒杯向桌上一摔,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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