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三三两两凑成一堆的众人，忙回各自位置站好，接着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帝这一病，整个人都老相了许多，步伐也不似之前稳健。
他坐上龙椅，看着底下黑压压匍匐的人头，咽下咳嗽的冲动，哑声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众人说罢，起身。
早朝一开始，皇上按照惯例，先对昨日众大臣呈上来的奏折，进行简单的阅后说明，接着，君臣间又谈论了一些无关痛痒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子言找准时机，抬脚出列，向高位上的那人拱了拱手，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苏爱卿，何事？”皇帝问。
“自去年到现在，京城里陆陆续续失踪了将近三十名少女。衙门将此事按下，瞒而不报，只做普通的人口失踪案处理，微臣也是直到近日才得知此事。经查明，此失踪案，竟与朝廷命官有关。”
皇帝听到这儿，心里有数了，问：“是谁？”
苏子言朗声回答：“就是当朝左相，秦大人。”
左相听他提及自己，当即上前一步：“皇上，其中定有误会。老臣为官三十余载，从来清清白白，苏大人莫不是受了小人的蒙蔽，信错了人。”
苏子言知道他在看自己，压迫感沉沉袭来，可他丝毫不惧：“皇上，微臣手上有孙县丞孙大人的口供。他已坦白，左相大人指使他去槐河，让镇民们偷偷绑架年轻貌美的少女，然后再卖到各地，至于赚来的钱，左相大人和他七三分成。”
说着，他将签字画押的口供递给苏公公。
左相不甘示弱，为自己辩白道：“皇上，老臣确实认识孙县丞，但老臣绝没有参与过苏大人口中的少女绑架案，更没有所谓分钱，从中牟利。”
“是吗？”苏子言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孙县丞什么都招了，他说，贩卖少女的钱，每三月一次，他都会带着锦盒，亲自送到你府上。是与不是，只消派人去查查你府上的账目，就清楚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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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叹了口气，抚了把自己的长须，道：“苏大人有所不知，此事乃孙县丞为钱生了歹念，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法子，如今东窗事发，他怕小命不保，所以故意把我扯进来。他以为我比大人位高，提了我，说不定能救自己，这才撒了谎。”
“那钱呢？”苏子言步步紧逼，“你怎么解释？”
左相不紧不慢地道：“我夫人的娘家，也算富甲一方，当年陪嫁过来的商铺和田地一直没有去打理，后来孙县丞因着和我有亲戚关系，提出要帮忙，我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和夫人一合计，便同意了。谁知，此人确实有点经商的头脑，在他的打理下，竟都盘活了。他确实每三月一次，会亲自来府里送钱，可那钱，都是给我夫人的。”
苏子言简直要被这人的诡辩给气笑。
表面上端的是道貌岸然，背地里却生了一副黑心肠。明明他自己也有女儿，怎么不设身处地想想，那些丢了女儿的家庭，该多么悲痛。
“好了。”皇帝看完孙县丞的口供后，出声打断了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都别吵了。”穿书吧
大佬都发话了，两人立刻噤声。
“此事，昨天晚上，左相都已与朕说过了，所以，朕也都知道了。他见自己那不争气的远房侄子近日里行事鬼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派了人去跟踪留意。没想到，却在孙县丞的府里，听到他对属下说起贩卖少女一事。左相明白兹事体大，所以立刻连夜进宫将这件事告诉了朕。”皇帝道。
“这不可能……”苏子言下意识地开口，说出口才惊觉这话太冒犯，于是硬生生改口道，“皇上，微臣的意思是，昨晚，孙县丞已经被抓进了大理寺，审问了一夜。左相大人派去的人，是从哪个孙县丞的口中听说的？这与事实分明对不上。”
“苏大人，我派去的人，要将消息回禀给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总不见得，他前脚听完，后脚就立刻告诉我了吧？我向来清清白白，我的为人，朝中诸位大臣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者说了，我自己也有女儿，秋月是我的掌上明珠，试问，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会做得出这种事？”
左相说完，他在朝中的几个拥护者纷纷发声。
“皇上明鉴，左相大人爱民之心天下皆知，他年年去城门口给穷人施粥，又怎么可能会是苏大人口中的那起子蛇蝎心肠之人。定有误会啊皇上！”
“启禀皇上，依微臣拙见，此事定是孙县丞一人所为，绝不可能与左相大人扯上关系。”
“还请皇上明鉴……”
苏子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个朝臣出列，心中只觉得一阵无力：“倘若是孙县丞一人所为，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力，能说动衙门帮他压下此事？”
左相笑了笑，道：“苏大人也说了，孙县丞从这件事中牟取了不少钱财，须知，钱能通神。在我等高洁的读书人心里，钱财乃身外之物，是阿堵物，可并非世上的人人人都这么想。既然苏大人想不通，那就该去审审衙门的人，而不是直接依照自己的猜想，把我定性为有罪的人。”
“好了。”皇上淡淡地开口，“此事，孙县丞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择日问斩。衙门相关人等瞒而不报，故意包庇，同罪。”
苏子言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
皇上接着道：“朕乏了。退朝。”
说着，他径直离开了原地。众臣再一次齐齐下跪行礼：“恭送皇上——”
苏子言直到皇上的态度是不想再追究左相，纵然他心里觉得不甘，也不敢再开口。
小太监把皇上看过的口供重新交还给苏子言，后者接过，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
“年轻人敢于质疑，这是好事，但，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急吼吼要定罪，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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