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荷看了谢云舒一眼，有些不安。
她倒不是担心谢云柔会做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情，毕竟论聪明才智，谢云舒明显更胜一筹。
更何况，后者正被怀疑罹患疫病，谢云柔那么惜命的人，直躲不及，绝不会主动凑上去。
月荷担心的，是她自己。
方才三皇子和小姐之间的对话，她亦在场，一字不落都听见了。她想起今早起来，自己的额头发烫，难道说，她也得了那骇人的瘟疫吗……
倘若真被送去集中隔离，即便风寒，最后也成了瘟疫，只怕有生之年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表哥。
月荷咬了咬唇，忍不住阴暗地想，如果她什么也不说，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发现，也就逃过一劫。
左右，发烧之事目前只有她和阿芸两个人知道。阿芸最心软了，随便哄哄，就会同意的。
“哎，月荷姐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是向来势不两立，各不搭理嘛，她们俩之间还有小秘密呢？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一个好事的小丫鬟问。
她冷不防地凑近，月荷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下意识道：“离我远点。”
小丫鬟没想到月荷平日里看着一团和气，不过搭两句话，张口竟让人滚，实在是太不友善了。
碍于分明严格的阶级，二等小丫鬟心不甘情不愿地绕到一旁，嘴里小声嘟囔：“神气什么呀。不就是仗着二小姐看重你嘛，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二小姐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等往后府里只剩下一个大小姐，看你还怎么神气。哼。”
月荷不知道小丫鬟一个人默默脑补了这么多，见她终于离远，退到廊下，暗暗松了口气。
想想，她独自一人又默默站远些，唯恐把身上的病气过给别人，让无辜的人陪着一同遭殃。
容璟看着月荷泛红的双颊，若有所思。
屋内，谢云柔防止有人偷听，将门关上了，而后自己站在门边，小心又戒备地看着屏风后面的谢云舒，后背抵住门板，以防见势不对直接撤。
“你想说什么？现在人都退下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谢云柔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小小屏风，唯恐一个不留神，谢云舒突然从后头窜出来，扑到她身上，想把她也给一并传染了。
那可真是无语他娘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想到这儿，谢云柔不自觉拢了拢脸上覆盖的薄纱，生怕它脱落，将两边带子又系紧了一些。
谢云舒歪了歪头，视线穿过屏风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正好与谢云柔对视，嗤了一声：“你还真是胆小。既然胆子这么小，今日又何必来这一遭。”
谢云柔没想到自己的怂状刚好被她瞧个正着，不由得气恼：“你留下我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谢云舒收起脸上的嘲弄，正色道，“你说你死得比我晚，知道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那这一次的瘟疫，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
谢云柔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容璟前脚刚说完城中发现瘟疫病人的事，她后脚就紧接着来了。
来就来，脸上还破天荒罩了个面纱。
虽然她对外说是自己知道谢云舒得了风寒，所以才缚面纱，可后者心里明白，她分明是怕瘟疫。
她一方面怕极了瘟疫怕极了死，一方面又知道容璟和苏子言二人与她私交甚笃，怕他们一念之差免了她集中隔离，这样，就无法置她于死地。
所以，她忍着惊惧，还是过来了。
谢云柔在她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索性也就不装了：“废话。我连地震都知道，自然也知道这次瘟疫。这瘟疫来势汹汹，可是要死不少人呢。”
谢云舒现在已经没力气再去计较她为什么知道却不说这件事了，而是问：“瘟疫的源头是什么？”
“是进城的流民。”谢云柔这次没卖关子。
“流民？”谢云舒娥眉轻蹙，开始后怕，“流民从沧州一路逃亡过来，他们是在哪里染上的瘟疫？”
难道说，从沧州进京的这一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瘟疫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悄悄扩散？
这个问题谢云柔无可奉告。
她撇了撇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规矩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好过问太多。”m.chuanyue1.com
谢云舒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粥碗，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所以，我的病，也是瘟疫吗？”
谢云柔瞧着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
直接告诉结果有什么好玩的，当然是给一个不清不楚的回答，让她自己去猜才有意思哩。
一面陷在死亡降临的绝望中，无尽地悔恨痛苦，一面又忍不住希翼，祈祷能有奇迹发生。
——岂不是更残忍。
思及此，谢云柔丹唇轻启：“不知道呢。”
没想到，谢云舒的反应，和她预设的，完全不一样：“哦……那看来，应该就是瘟疫了。”
谢云柔：“？？？”
我还什么都没说，这就自己笃定了？？
见谢云柔露在外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谢云舒好心解释道：“如果不是瘟疫，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何况，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知道城中要蔓延瘟疫，又这么恨我，能不做点什么趁机除掉我？”
谢云柔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脑子。”
“可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府里，从没有接触过生人，而将军府目前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发烧，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让我中招的？”谢云舒问。
“这怎么能让你知道。”谢云柔和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总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即便开着窗，向外通风，她还是不放心，唯恐病气缠身。ωＷＷ.chuanyue1.coΜ
“要是没有别的话，我就要出去了。我的好妹妹，如今爹爹不在京城，即便是飞鸽传书，亦是鞭长莫及。你就在隔离的宅子里，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瘟疫的药配出来没那么快，我敢保证你一定等不到，死心吧。”谢云柔说完，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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