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灵虽不满谢云柔冷情冷性独善其身，却也没办法拒绝老主子最后的吩咐，于是点点头，应下。
杨氏在大门口站定，她拍了拍采灵的手背，有些感慨：“你回去吧，我也该上路了。你对我还算是忠心，只是可惜我身上值钱的首饰，早就被搜刮一空，湘兰苑的东西，只怕也要充入大库房。”
采灵的卖身契还在将军府，期满之前，她哪里都不能去，杨氏只能独自一人上路。
采灵用衣角擦去泪花，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对您忠心，是我份内的事。何况，这些年，您又何曾苛待过我。”
她家贫，当年签的是死契，不像别的丫鬟，三年，五年，十年，日子一天天，总有个盼头。
而杨氏犯下如此大错，此生约莫不会再回将军府，好歹服侍多年，主仆一场，难免心生不舍。
“回去吧。”杨氏朝外摆摆手，“柔儿性子好，她念着你是我的丫鬟，不会亏待你。”
采灵点点头，等老主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方才一步三回头地往揽月楼走。
她在湘兰苑时，是威风的大丫鬟，所有下人都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如今来了谢云柔这儿，表面上还是一等丫鬟，实际上待遇大不如前。ωＷＷ.chuanyue1.coΜ
“小姐在吗？我有事情找她。”采灵见莲心从里屋走出来，问。
莲心迟疑了一瞬，答道：“小姐刚喝完药，正要歇息。采灵姐姐是为什么事儿？”
谢云柔为了不被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母亲牵连，所以对外宣称自己受了刺激，引发旧疾，柔弱不堪，只能日日喝药，卧床修养，连下床都不能。
采灵听完，心中轻哂。
这些年，杨氏对女儿有滤镜，亲娘眼里出西施，她作为局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主子，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惯会用身子不好做借口。什么旧疾，下人熬的那些药，只怕都喂了她窗台上那盆牡丹罢。
“既然小姐还未歇息，我进去同她说几句话。”采灵说着，抬脚往里走。
莲心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进去，拦都来不及，急道：“采灵姐姐，你这样太失礼了！”
谢云柔见两人一前一后冲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事，怎么慌慌张张的？”
“大小姐，夫人走之前，让奴婢把这个交给你。”采灵说着，把东西从袖管里掏出来，上前递给谢云柔，“夫人还说了，大小姐……”
不等她说完，只见谢云柔嫌恶地后仰，生怕那布条碰到她：“这是什么东西，快点拿开。”
杨氏被关在柴房时，知道自己的富贵已到了末路，于是从里衣裙摆处扯下来一块布料，咬破手指，用鲜血在上面写了，天，谢，子，三个字。
她怕被人发现，一直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布料皱皱巴巴，加上血字氧化，变得脏兮兮一团，还散发着若有似无难以描述的臭味。
采灵见谢云柔这样对待母亲的好意，有些不快，语气也跟着冷硬了几分：“夫人说了，以后若是小姐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就带着这个进宫去找杨妃娘娘，只要杨妃娘娘能办到的，一定会帮忙。”
“真的？”谢云柔还是狐疑。
等她真有困难时，恐怕这布条都臭得能招虫子了，不等拿进宫，就先被门口的侍卫赶出去了吧？
不过，腹诽归腹诽，谢云柔不是傻子。她知道杨氏极宠溺她，事事以她为先，为她考虑。那么既然她说了是有用的好东西，约莫不会诓她。
想到这儿，谢云柔冲莲心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如此，那先拿去库房好生收起来吧，用个檀木盒子装着，这样不容易招虫。”
莲心应了一声，上前两步，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努力用十根手指从采灵手里接过。
谢云柔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行了行了，既然你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就下去吧。昨夜闹蚊子，我都没怎么睡好，得补一觉了。”
采灵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杨氏的现状，是否瘦了，气色可好，全然只关心自己，愈发气闷。
她福了一福，一声不吭地出了屋子。
一等丫鬟两人一间，可她来之前，揽月楼只有莲心一个大丫鬟，所以把东西摆得到处都是。
采灵拎着包袱进屋，想归置归置，见房间里乱得跟猪窝一样，职业病发作，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然后腾出半间屋子，自己用。
晚上莲心当值回来，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不喜欢别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乱碰东西，但采灵比她进府的时间早，加之两人平级，所以虽然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清点自己的东西。【穿】
【书】
【吧】
而采灵看到莲心一进门，就冰封着一张脸，在梳妆台前数珠宝首饰，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我在夫人跟前伺候时，夫人器重我，隔三差五就要赏赐我好东西。妹妹年纪轻，所以见识少，不怪姐姐说，你这儿，还没有我能瞧得上的。”
这话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莲心听得想发笑。自己还没生气呢，她倒先阴阳怪气起来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姐姐也说了，是在夫人跟前伺候时，那就是从前。这是揽月楼，不是湘兰苑，真论起来，姐姐还要叫我一声姐姐。”
“你！”采灵杏眼圆睁。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以前莲心巴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样子，尚且历历在目，眼下横眉冷对，真真难以相信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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