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张有才在华家受到了热情欢迎,心理上有了受到尊重的满足。尽管小伙子稳重矜持,但对女方的家庭却喜忧参半,他看得出来。媒人两头跑,第二天傍晌时候,他便抽空向梅金玲家走来。
梅大发家住在西山根粮站附近,三间砖面土坯的草房,朴素而淡雅,是当时农村比较时兴的新盖法,冬暖夏凉,花钱经济。他能翻盖这样一幢新房是他多年勤俭的结果。他的绰号叫“梅小抠”,属于农村人所比喻的“房笆开门,灶坑打井”的主儿。总之,人缘是差些,但倚仗大舅哥张景禄在旗法院的势力,他在公社收购站弄了个保管员的差事,帮助收个猪了,卖个肉了,捞了不少“油水”。他四十七、八年纪,高个头,胖胖的腮,尖尖的脑袋,一笑眼睛眯上了,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碎米籽牙,说话脆响高扬,一付市侩样儿。
梅大发在公社圈内也算个人物,每天上班慢条斯礼的,生人看了不知是多大的职位,公社的上至书记,下到股长、职员,见了他的面也都热乎。有时候,这些当官的和小职员们也要求人的。譬如,买个便宜猪了,处理个豆猪了,吃点猪下水了,弄点油了等等,这能不与他发生关系吗?
梅大发心宽体胖,每日生活得有滋有味的,可有一样不称心,那就是生了六朵金花。这样一来,他的性格就越发乖刁了,那种无名的怨恨无论对谁都想发泄发泄,时间长了,别人让着他。岁数大了,他有愁也不愁了,开始追求物质生活的满足。每日下班,都来简易的市场逛一圈,先是和熟人扯扯闲,然后拎条鲜鱼,或者其它什么的,隔三差五一次,令人眼馋,发恨。大女婿是兽医,承包后也发了起来,梅金花每天打扮得娇艳,闲着没事到处游说招惹是非。二女儿梅金玲才貌出众,性格与姐姐截然不同,梅大发挺器重她,决心要给她找个像样的主儿,比如说进城,或在公社附近找个有工作的。一直二年了,左挑右挑不成,城也没进去,因为旗里的舅哥刚任法院院长,不敢上台伊始办私事儿,也就委屈了外女梅金玲。其它几个女儿都读书,三女儿金凤今年高考未中,准备复习。老伴整日忙碌家务,有时帮助梅金花看看孩子,每天唠唠叨叨的。
梅家院子很大,走进黑皮大门,过道两边是园子,一面菜类,一面果树。过道两边摆了许多花盆。各种颜色的蔬菜,丰盈的果实,花香阵阵,一看便知道这是过日子人家。
院内一侧躺着两个大肥猪,旁边还卧着一条大黑狗,吐着巴掌长的红舌头,眼睛睁得艰难。
突然,黑狗一声咬叫,门上探出半个白脸儿。
“是有才呀,快进来、快进来!”梅家女主人出门看狗。
“梅婶,梅叔在家吗?”
“在炕上躺着呢,上屋吧,婶子给你排骨炖豆角儿。”
“好,我正想和梅叔喝两盅。”张有才兴致勃勃地进了屋。
梅大发穿着个老头乐儿,拿着竹扇,边躺边扇着风,一种养尊处优的神态。
“有才来啦,坐下,自己拿烟。”梅大发没有动身。
张有才习惯了梅大发对他的礼节,长辈嘛,就该有这样的谱儿。
烟盒里没有好烟,较好的是“大生产”,他勉强地抽出一支吸起来。
“梅叔,华家我去了,我看问题不大,老太太是乐不得的,就是华老庆和二小子不在家,老太太说明个上午到我那小店给个信儿。”
“啊,好,这事儿你费心啦。”梅大发躺在炕上仍没动一下,眼皮也索性不抬了。
张有才本想多聊几句,锅里排骨的香味已勾起了他的食欲,可这个梅小抠却没留他的意思,他识相,起身告辞:“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告个信儿。”
“嗯。”
“有才,谁让你走了,我不是让你在这吃吗?”梅婶在外屋叫住了他。
“不啦,梅婶,今天晌午我家炖鲶鱼。”他向壁虚构着,心里忿忿地说:“梅小抠,我张有才不稀罕你的饭菜!”
老伴看惯了老头子的脸儿,无可奈何。
张有才刚才为何遭冷遇?这与他办事有关,事没办利索,就来邀功,他梅大发那是不吃这一套的。梅大发办事是‘不见鬼子不挂弦’的主儿,你想白端他家的酒盅和饭碗?没门!梅大发对谁都如此。平时礼尚往来,你送我一角,下次我送你十分。在他眼里,别人家的东西都是好的,能使则使,能占则占。时间长了,人们也报复他。六年前,他的老母亲过世,棺材放在院里没人抬,后来看着旗里张景禄的面子,公社武装部的雷部长把正在集训的民兵拉来,才算解了难。后来,他更恨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了,俗话说“街毗邻居高打墙”,他可真地去做了,左右墙障足有两米高,小鸡是难飞过的。你想想,他家的饭是白吃的吗?
梅大发对这门亲事还算热心,本来他想也想不到华家的,因为他是属公狗的,溺尿往上撒,像华家这类心眼实,靠拼力气过活的人家,他是半拉眼瞧不上的。平时也与华家没来往,也知道华老庆是个犟眼子马,没多大出息的土老农,便也不理他。这几年来,自己的姑娘梅金玲越长越出众,有了工作,本想找个官家的,可是没像样的,一个个不是油头滑脑,就是不学无术,一朵鲜花怎也不能插到猪粪上去啊!一次上医院,他发现和柴莹莹走在一起的复员兵令他惊异:“这么英俊威武的小伙子是谁家的?举止文雅,谈吐不凡,与众不同啊!”一打听才知道是华老庆的二儿子。他知道他没工作。回去后,常在炕上念叨:“可惜呀,多好的小伙子没工作!”又从金玲口里得出他是党员,当过班长,还报考了函授大学。他听了心中暗喜,口里称赞说:“这小子有志气,将来是块材料,是人才就压不住,是珍珠就会闪光的。”他又偷偷地观察二女儿,无论从哪方面都很匹配。这种感觉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华雕龙的那天起就潜在心里了。从女儿谈到华雕龙的神态来看,她是有意的。梅大发便让大女儿金花去探探他的情况,得知他与吴素敏、柴莹莹都断了关系之后,便想把这心思付诸实施。当他听金玲谈起他已考上函授大学,并且当上了小学代课教师的消息时,再也按捺不住了,心想:“是时候了,该托人办事了。”别看他办事较差,可选人当女婿是决不含糊的。
“华家二小子当老师了,真不赖!我看让他当武装部长都够料,可惜教小孩!”梅大发在饭桌上说。
梅金玲说:“是挺有才的,在咱公社这片是数得着的。”
“我看这小伙子──”梅大发刚要说出本意,被老伴触了一筷子,他停住了,不满意地说:“干什么?”
“干什么,没事儿夸人家小伙子干啥,还想招来做女婿咋的?”
梅大发瞪起了眼睛,吼道:“招咋的,咱们姑娘配不上他啊?”
梅金玲受不住了,放下筷子说:“看你们都说些啥呀!”
梅大发急眼了,继续吼道:“说什么,哼,还不是为了你,二十二啦,还小孩呢?”
梅金玲不敢吱声了,悄悄走出门外。
于是,他们两口子商定托叔伯内侄张有才办这事儿。方才听了张有才的汇报,他心里岂能安稳?
张有才讨了个无趣走了,内心却系上了一块疙瘩。
2.小镇一条街,又甩了一个很长的尾巴,这里是八个大队政治、武装、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在这十分狭窄的街道上,人来车往,红花柳绿,声音杂乱,却也热闹。
最热闹处要数公社商业中心门市部了,它的对面是一片乱糟糟的农贸市场。门市部北侧,有一个门面漂亮的小日杂商店,挂着醒目的招牌“有财商店”,字是标准的宋体,黄底黑字,熠熠生辉,将这个俗气的店名装潢得不俗了。小店不大,货物齐全,尤其是日常用品,价廉物美,人们口袋里的票子常常往这里扔,他们也愿意和这个总是笑脸相迎的老板张有才攀谈。况且店内还有他的十六岁大女儿美兰照顾门面。这美兰长得像他爸那么白净、漂亮,稍许打扮,格外动人。
华大娘上午上街了,心事重重地进了“有财商店”。
商店里挤满了中小学生,父女俩正忙着。要开学了,张有才办了大批文教用品,可谓生财有道。华大娘勉强地挤了进去,等了一阵子,学生渐渐少了,她才问美兰,美兰喊了爸爸一声,张有才才看见是华大娘。
“梅婶来半天了吧,今天太忙了!”张有才擦着汗说。
“他张哥,又耽误你啦?”华大娘凑上前去,扫了旁边一眼说:“他张哥,昨天那事儿,我们大人没说的,雕龙说先处一处,互相了解了解。”
张有才伏在柜台上略思一下说:“他们都有意就处一处,然后由他们自行商定订婚的事儿,我呢,还得去你家送信儿。”
华大娘走了。张有才想:“哼,等以后我高兴了再说。”
他不是对华家有意见,而是对梅大发的怠慢内心积火而至。对梅家来说,这门亲事求别人要搭人情,求他是理所当然的。他心里不是滋味,姑父太抠门儿,此外,一个迷人的妹妹还得嫁人,还得经自己介绍给他人,一想到这儿就酸溜溜的。他对梅金玲总是以表哥的身份出现的,在金玲没有参加工作前,他经常用言语挑逗,以赢得她的小拳头的击打。后来人家当了大队妇联主任,成了稳重迷人的大姑娘,他便动了野狼般的心。每次接触,他都美言巧舌,以激起这个妹妹对他的好感。小店和大队部一墙之隔,大队无事,梅金玲便到这里消磨时间。每次来,张有才都用糖果招待她。时间长了,她不在乎了,反正他有钱,这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之后,张有才趁美兰不在的时候,或没有顾客的时候,便向她用调情的话语使之就范。梅金玲与他谈笑平常了,对其不检点的语言和动作也就没在乎。她想,他是喜欢我的,我的确很迷人嘛。有才哥白净、漂亮,有风度,也会疼人嘛。于是,她慢慢地接受了和承受了哥的一些“温存”,同时也弥补了一个芳龄少女的感情空虚。可后来,她对他有警惕了,他越来越放肆,有几次他要突破姑娘身上的几道隐密的防线,她才觉得这不是好事儿。耐于面子,她只和他保持原来的亲昵关系,张有才也便适可而止了。
他要占有她,对她大有西门庆一样的心。“我手中的宝贝有求于我定终身大事,这不是满足我的欲望的最佳时机吗?”他想得浑身不宁,烦躁灼人,眼前总是浮现一个俊俏、苗条美女的倩影,而这个影子离他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却难以……
他是个物质丰富而精神空虚的小商人,有钱又得闲,岂不拈花惹草?
他一连五天没到梅家,他姑急了找上门来。
“有才,婶求你那事儿咋样啦,怎么不回个信儿?”
“正好,梅婶你来了,我告诉你吧,人家要处处,俩人互相了解了解。”
梅家女人听了犯了寻思,说:“这以前搞对象哪有处处的,不是见见面,没意见就定婚嘛?这处处,处多长时间?处成了好,处不成不把我姑娘耍了吗?不行,我得回去和你梅叔商量商量。”说完就回去了。
张有才望着女人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一下。
梅家女人回到家,家里空空如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小外孙也被金花接回。此时,她很孤零。三十年前,她嫁给了梅大发,受尽了他的欺侮,受尽了婆婆的辱骂和公公的冷脸,为什么?只因为她总是鲜花盛开,没有生出为梅家传宗接代的宝来。她成了没功劳的下贱女人。她苦恼极了,生完第六朵金花后,再也没生。梅大发从此也泄了劲了,都生怕了。现在最小的金珠才九岁,上小学一年级。梅家女人心里苦啊,仗着有个在旗里当官的哥哥,否则,梅家十年前就想休了她。后来梅大发借大舅哥的光有了好工作以后,日子舒坦多了,对老伴也好了起来。大女儿嫁出去了,找了个有工作的丈夫。二女儿当了妇女干部,虽没有正式工作,但可以慢慢等机会。金花一朵已经怒放,这回轮到第二朵了,他的计划是找个有发展前途,将来能有个一官半职的女婿,是个靠头。大女婿是兽医,有什么权力?整天是抠马屁股,烫牛蹄,劁猪卵子的干活!他看不起。
他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二女婿身上。
华雕龙是大有发展前途的,他有预感。
这时,梅大发抱着两个西瓜进了院,见了老伴眉头一皱,劈头就问:“老华家什么意思?”
“有才告诉我,华家没意见,只是要他们处处,然后由他们两个自己决定,你看咋办吧!”老伴说完萎萎缩缩地蹲在灶炕旁低头填火,那双惶恐的眼睛不时地觑着一脸横肉的丈夫。
“他娘了个臭×的,拿起把来啦?拿到我梅大发头上来啦?”梅大发听完火了,将西瓜掷在地上,滚到柴堆里。
“处?想处够啦,然后说拉倒就拉倒,再不就生米煮成熟饭,赚我们的便宜?妈的,他想得倒美!”他骂着走进屋,边走边踢光了鞋,一屁股躺在炕上了。
“急火啥?回来看看金玲的意思,能处就处嘛,不就图那个小伙子像个人样吗?”
“处你妈什么,蠢娘们,这不是明摆着拿咱们家大头吗?告诉金玲,暂时不理他,她同意处就打折她的腿!”
正在火头上,金凤、金环、金丽领着金珠叽叽喳喳回来了,见了西瓜,便热热闹闹地切开啃上了。
“都他娘的给我放下,谁让你们吃来!”梅大发腾地弹了起来。金凤赶忙拾掇屋子,金环、金丽乖乖地放下西瓜溜到一边,忙着各自的活儿去了。
不一会儿,梅金玲回来了,见家里气氛不一般,便怀着疑惑的目光扫了炕上地下一眼,心里明白了许多。
“爸爸,舅舅寄来钱啦,五十块!”金玲手里拿着汇款单递了过去。
梅大发马上转怒为喜,重新坐起,看了女儿一眼,高兴地接了过去,口里叨咕道:“你大舅也真是,知道现在钱紧,又接济上了。”抬起头对金玲说:“你好好给你大舅回封信,说待些日子给他送羊肉去。”
梅金玲应了一声,转身放桌子,准备吃饭。
张景禄每年都给在乡下的老妹妹寄些钱来,这是唯一的亲人。他清楚梅家以前的家况,怕妹妹受气。在农村,每年有百十元的帮助那可借了大力。梅大发再抠也知道回报,每年进城给舅哥送点羊肉、蔬菜或水果什么的。再说人家回来也不让他空手。
“来,老侉,你也喝一盅。”梅大发破天荒地给老伴倒了酒。
老伴一惊,拉下脸来,说:“我?我才不喝呢!像马尿似地,你自个喝吧!”
“不喝就不喝。”“吱溜”一声,一盅酒进了肚子。
“金玲,爸爸跟你说正经事儿,看来你对华家二小子,不,是华老师。”他见了五丫和老丫忙改了口,说:“你对他没啥意见了,那就处处吧,尽量早定下来,不能拖,夜长梦多。”
“华老师?”金丽、金珠惊喜地发表意见了,说:“教我们体育的就是新来的华老师,当兵的,高高的,棒棒的,贼帅,像个大军官!”
梅大发听了更加高兴,说:“那、那他给你们当二姐夫好不好啊?”
“好!!”金丽、金珠几乎要拍手了。
“是不错,你同意吗,姐?”金凤也惊喜地说。
梅金玲脸红了,把头扭向一边吃着。此时,是她心理上最好的一刻,一股幸福而甜蜜的感觉火一般地燃在身上,似乎觉得眼前这个讨厌的爸爸也有可敬之处了。
她决定晚上下班到张有才那儿去一趟。
3.“别这样了,有才哥!”梅金玲从张有才手里抽出手,扭过身子正经的说。
张有才内心一阵酸楚,心想:“哼,有了男朋友就要甩我,可恨的女人!”他强忍住忌恨,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说:“金玲,不知怎的,哥就是喜欢你!”
说着,他冷不防地吻了梅金玲一口。梅金玲厌烦得“哎呀”一声用力推开他,忿忿地说:“你怎么这样,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张有才忙拉住她的手说:“原谅哥吧,哥实在是……才……”
“那以后不要这样了。”梅金玲缓和一下紧张说,而手却没有收回。
“说正经的,明天晚上你们到大队部谈吧,我这就到华家通知,成全你们的婚事。”说完讨好地笑了一下,松开了。
他们是一同走出小店的,此时,梅金玲的内心很杂乱,望着张有才发福的背影,不禁产生一种厌恶之情。
她对张有才的无赖纠缠似乎既烦恼有无可奈何。在确定终身大事之际,她决定与他的接触要慎重了,只能停止,不能允许他的肆意妄为,因为这个有才哥已不像从前那个哥了。如果说以前他的热心助人、温情的抚慰了一个少女孤寂的心,那么今天这个英俊威武的纯洁男性──复员军人华雕龙却燃起了一个妙龄姑娘的爱情之火,掀起了五彩缤纷的浪花……她不想再和他接触了,为了一个姑娘的自尊,为了未来的丈夫华雕龙。她似乎还有矛盾心理,一方面还得利用他办事,一方面要彻底摆脱他的纠缠,保持应有的正常关系。也就是说,她凭着农村姑娘的朴实、善良和脆弱,不想得罪任何人。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从一年来与张有才的接触中,她知道了社会上一些男人对女人的贪婪与非分的心态。那么对华雕龙这样刚刚涉足女人的青年男子来说,她还是那么有魅力吗?在没正式与华雕龙交谈之前,她怀里像有个小兔一样忐忑不安。
在她眼里,华雕龙是一个有独特魅力的男子汉,他的形象对一个姑娘有着惊人的征服力,同时也像个落难王子叫人顿生恻隐之心,若能与他结为百年之好的话,她情愿为他奉献或牺牲。
初恋,就像圣水一样纯洁。ωWW.chuanyue1.coΜ
秋夜深沉,群星争辉,几多萧瑟。
第二天,她是在百般焦急的祈盼中度过的。会计看出点眉目,说:
“小梅,你和小华进展如何?”
“没那么回事。”她总是遮掩,因为她不敢把握。
“还保密呢,准成,你们是天生的一对!”会计不无羡慕地说。
“过奖了……”
她尽管遮掩,但内心仍抑制不住兴奋,平时很少唱歌,可今天总想哼上两句,连她自己也感到惊讶。多年的期冀即将成为现实,她怎么不激动呢?
晚饭后,经过着意的打扮,怀着少有的羞涩和美好的心情赴约。大队部静静的,她的心却“突突”跳着。坐下来还是跳,她索性照照镜子,身上热得发闷发紧,她审视着自己,信心和不自信参半,唯恐有不妥之处。仔细检查过后,心想:“他能喜欢我吗?就像喜欢柴莹莹一样;我能叫他百分百的满意吗?”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越来越令她讨厌的张有才,就像一道鬼魅阴影甩也甩不开,进而悔恨自己的软弱和无知。
“笃笃──”有人敲门。
她又心跳了,敲门的礼貌之举,她猜出是谁,便前去开门。
果然,一个身着整齐的草绿军服的青年出现在面前,在灯光下,他更显得异常高大、威武,英气逼人。
“来了?”她激动的只说出两个字,几多轻柔。
“迟到了,请原谅。”华雕龙声音清晰地说,既有礼貌,而又诙谐,让她感到轻松。
“你们家离这太远了,恐怕有二里多路?”
“差不多,远点也好,锻炼身体。”
两句话,华雕龙便发现梅金玲比柴莹莹温柔、典雅,比吴素敏稳重、内涵,举止有度,没有小家子气,没有矫情。
她是一个值得品味的姑娘,几次见面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
他刚要落座,梅金玲忙把自己的花坐垫给他垫在椅子上,起身时,散过一阵女人的馨香,他醉心地吸了吸,坐在椅子上。姑娘的一个细微的动作或表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非常敏感的,他此刻就沐浴了细微的幸福与温馨。
“这是一种母爱精神的体现,大凡温柔的女性都有可贵的奉献精神的。”他心里想。
“学校好嘛,习惯吧?”她温和地从侧面切入。
“不错,和部队性质有相近之处,时间性强。我们吹号,这里敲钟。我在部队带十三个人,算我自己,现在带三百多人,该当营长啦!”华雕龙谈兴很浓。
“当老师好,你丢不掉过去的知识,现在提倡青年自学成才,你学习函授大学,要当农民可就费劲儿了。”
“哦,我发现你挺内行啊,看来今后还得靠你多多指点啦!”华雕龙再也不是刚回来的华雕龙了,在姑娘面前,他不再拘谨羞赧了。他学会了适当的调侃,适当的运用理智的幽默,这对于自己的内向性格是有益处的。和柴莹莹相处就是一种转变性格的实验。他仍然想念和尊重柴莹莹的,因为她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
“我很希望你成功,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只要你需要。”她抬起头,黑眸中闪着一种感激、理解的光。
“需要,太需要了!”他也激动了,非常满意她的回答。电灯闪着炽热的光,两个人的心灵之光更为热烈了。华雕龙觉得她的心灵美丽得和柴莹莹一样。此刻他认为自己当时是一种精神颓废,因为那是对摄取他初恋纯贞的的吴素敏所进行的报复。而今对梅金玲这样善良和纯洁的女性,不禁产生愧疚之情。
“我要尊重和珍视她的纯真感情。”他默默地发誓。
梅金玲心里也默念着:“他虽然是个农家子弟、复员军人,虽然是刚刚考上函大的代课老师,可他有天生的高傲,其势逼人,令人敬畏,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丈夫风度吧?他比张有才有魅力多了,我一定要得到他,终身占有他,也终身依靠他。”她窃喜能够有幸和他谈心,谈一个姑娘多年所祈望的大事。
女人都有虚荣的一面,她需要男人的热情和殷勤,只有这样才能欢心,才能满足其本能的欲望,同时也能昭示出女人的才华,暴露其愚钝。在未达到目的之前,女人总是温柔的。
梅金玲的百般温柔,是为了心中的理想男人。
华雕龙不深究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是幸运儿,他的成功将与姚翠珍、柴莹莹、梅金玲,还有吴素敏这些女神的佑助和正反方面的激励有关。
大队部院子极静,铁木社值班室还亮着灯。他们走出屋门散步,彼此说话都比较吝啬,内心里咀嚼得过多过细,都想把话说得信息量大些,让对方满足、感兴趣。
“金玲,我们的事,你初步有什么想法和打算?”他掐了一枝柳叶先打破了暂短的沉默。
她扶着树干,望了望屋里的灯光,拉着树枝说:“我想,我们的岁数都不小了,在农村也属于大龄青年,不能再让老人们操心了,你说呢?”
“那你说我们的事儿什么时候定下来呢?”他索性单刀直入。
“这个••••••”她看了他一下,脸上现出了羞涩,那是幸福的。
“我刚从部队回来,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家里又不富裕,我这个五尺高的汉子是有愧于父母兄嫂啊!”他玩起了婉转,似乎心情很沉重,其实发布了很重要的信息。
“我是大队妇女干部,你是人民教师、党员,应该有新观念,起带头作用,订婚很简单嘛。”她说得通情达理,使华雕龙轻松了。
“你说得对,我们能够组合一个幸福的家庭,即使困难也是暂时的,你说呢?”
“嗯,我明白。”
“可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两个年轻,思想也开通,可经验不足,就怕遇到麻烦,你说呢?”
梅金玲诧异了,发现他仍在忧虑和怀疑,心中不快,她想:“什么意思?对我家不信任?或者?”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们上屋谈吧,有点凉嗖嗖的。”她转移了话题,仍带着温柔和细腻,她不想把美好的东西复杂化了,只要能和他结合,什么都舍得。
“不用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谈。”华雕龙站在暗处却冷冷地说。
“那也好,我关灯锁上门。”她几乎跑进了屋,本想借灯光再看看他那英俊的面庞,可他却在窗外只给她一个宽大的背影。她心中不快,觉得他比较固执,缺乏应有的热情。
他也不快,又念起柴莹莹的爽朗来。
上了街,华雕龙说:“咱们两家方向相反,我送送你。”
梅金玲说:“不用了,几步就到的,还是我送送你吧?”
“哈哈,笑话,我这么大的男人还用送,再见!”说着撩开大步径自走了。
她很空虚,在有收获的同时,似乎还缺些什么,眼睛一热,禁不住含上了委屈的泪珠。
4.他们订婚了,日子选在国庆节,并举行了简单的“认门”仪式。
开始,按华家和两个人的想法双方没意见就算定亲,然后准备可以了就结婚,既简单又符合干部的身份。可梅家不同意,梅大发说:“不能太开放,自古以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乡俗不能破坏。”这样,华家只好借些钱办了,亲总算定下来了。m.chuanyue1.com
这次定婚“仪式”,华雕龙心里不太好受,家里本来没钱,妈妈和大嫂常年吃药,还东挪西借地为他破费了许多,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兄嫂。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受到了梅家的羞辱,作为有很强自尊的他来说,无疑受到一些打击,内心里的无名反感一齐对准了未来的岳丈家。
他对梅家的反感变成了报复,报复的方法很简单,不去,或少去。他想:“你不是承认婚约吗?有了婚约还勤跑啥?”对梅金玲也如此冷处理。他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自己家。殊不知,他也未免狭隘了。
他有一个伟大的理由,那就是学函授,工作忙,其次是家里农活多,他不能做一个悠闲的人。
他的确在苦功函授教材,在学校,他有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女同事──姚翠珍老师。他们每天早起晚归,共同学习,共同研究探讨,上班下班腋下总夹着书本,一付学者的风度,很受乡里人的称羡,不认识的人以为他们是夫妻俩呢。
体育老师课节多,还有间操和体活,又备课,又写教案,又学函授,生活很紧张。越紧张,他越觉得充实,尤其是随着知识水平的提高,他的单纯大兵式的视野逐渐拓宽了。
他对体育教学很感兴趣,严格的队列训练和丰富的军事知识使孩子们大开眼界,兴趣盎然,他们非常欢迎这个军人出身的体育老师。
迟校长对他是十分欣赏的,常常观察他的体育教学。他发现这位老师的教法很有特色,那就是军事化和学科教学的结合,不仅锻炼了学生的身体,而且磨练了意志,同时对学生也进行了爱国主义教育,增强了国防观念。他是老中师毕业生,对各科业务很熟,加上经常读报刊,知道的信息很多。他认为华雕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应该在函授学习上支持他。
华雕龙上班仍然保持着部队的好作风,遵守时间,积极肯干,哪用哪到。小学女老师多,男老师少。岁数较大的老师们拖家带口,生活也都困难,工作上紧张辛劳。华雕龙年轻、谦虚、热情,经常帮助他们管理班级,领着劳动,甚至代课,赢得了大家的赞誉。
他真地履行了他的诺言,订婚之后,愣是一个月未上梅家,从家到学校保持两点一线,严肃而沉默,也未和梅金玲浪漫浪漫。
他不愿到梅家去,不光是为了报复,请想一想,再委屈再报复,人家不也是你未来的老泰山吗?人家还不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你了吗?其实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精神上的压抑。梅家除了岳丈大人外,均属女性,一去,举止言谈必须小心谨慎,不得“放肆”,想与丈人交谈吧,还没有共同语言。梅大发在华雕龙面前显得十分傲慢,甚而有轻蔑的意思,让人受不了。华雕龙想:“我家不就是困难些吗?不就是农民家庭没有靠山吗?其它还差啥?”内心愤愤不平。梅大发除了嫌他家困难外,还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岳父必须有其尊严,在喜欢女婿的同时,还要谨防女婿的骄气增长。他看出了这个女婿有天生的傲慢和清高之气,似乎小觑了梅家。老伴也有这种感觉。他们俩怕惯坏了女婿将来女儿受气。他们采取的措施就是板面孔,口头上也苦穷,甚至讲出姑娘大了,白白地送给了人家的话语。华雕龙听了不顺耳,因为订婚时,他们没有送彩礼,仅给梅金玲两套衣服。梅家两口心不甘。在农村,这就说姑娘不值钱。
梅金玲对订婚非常高兴,因为她终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她心里骄傲自豪,美不胜收。
梅金玲订婚前只接触几回华雕龙,从未浪漫过,她想以后可以随便一些了,谁知竟受到父母的严格控制,对她施加压力。她渐渐明白了这是父母对华家的一种要挟。她觉得委屈,不是一般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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