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夜清的观想中,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座玲珑雅致的白玉桥。
只是这白玉桥徒有其形,却无其神,桥下四周氤氲着天地间的灵气,蜿蜒流转如青山涧水。
天下修行者入道法门虽有千种,却大同小异,皆是以身为引,沟通灵气入体,洗涤伐髓。
儒释道三般法门中,当属宗门高功传承的真传法门为第一流,而李夜清所观想用以入道的这座白玉桥,就属真传法门之一。
修行要义就在炼化八精之气,打造一座长生桥于气府,用以吐纳灵气。
随着气息流转,置放于李夜清面前的染血征袍无风自动,泛起天青色的流光。
而随着观想的深入,白玉桥的模样也逐渐刻画入微。
桥首瑞兽蹲伏,阴刻经文万千,征袍的天青色流光也渐渐没入白玉桥之上。
李夜清别在腰间的画轴也在此刻徐徐展开,画中景色栩栩如生,市井仿若有烟火气传出,飞禽走兽几近挂壁自飞。
画卷环绕在李夜清身侧,助他炼化这件地精之物。
在画卷的协助下,征袍上的精气逐渐消散,全然沁入观想的白玉长生桥首,这般手笔有些类似画道大家的移神定质之法。
叼着蜜饯果脯的白狸奴抬头看向一旁的李夜清,只提醒了一句注意行气就不再言语。
……
厢房内木案上的莲花漏不断转动,整个房中只能听见滚珠落入铜盘的声响。
不知过了许久,那件征袍精气尽失,复又化作死物落在地上。
李夜清缓缓睁开双眼,气府中的那座白玉桥已然有几分实质。
他穿上玉衣卫的流纹快靴,将摊开的画卷轴好别回腰间,又把落在地上的将军征袍小心捧起,抖落了上面的灰尘后仔细折叠整齐收起。
木案上,白狸奴翻过身来正在呼呼大睡,毛绒绒的肚皮就这样露在外头,四周全是蜜饯果皮。
李夜清用手指挠了挠白狸奴圆滚滚的肚皮,好一会儿它才悠悠醒来。
“炼化了?”
“嗯,先生,”李夜清点点头,“还剩下六件精物炼化,就能打造长生桥,跻身修行者之列。”
白狸奴打了个哈欠,摇摇蓬松的尾巴道。
“修行在于夯实基础,不用操之过急。”
说完这句,白狸奴就伏在李夜清肩头,继续与周公对弈去了。夶风小说
推开厢房木门,天色隐晦有如一面水磨铜镜。
现在是卯时三刻,在官衙后场传来了玉衣卫操练的声响。
李夜清看向阴青色的天空,用袖中取出一张崭新的符纸,书写了一封青蚨信递出后就动身前往诏狱。
依旧是那道熟悉的朱红大门,浮空的长廊,以及在幽深涧水中游动的大妖。
向今日值守的玉衣卫打过招呼后,李夜清乘坐升降台来到玄字监拘押狐女的牢房。
‘铛铛铛。’
用绣冬刀鞘敲了敲牢房的大门,李夜清敲了三下,盖着麻草御寒的狐女才悠悠醒来。
“玉衣卫的诏狱还舒适吗?”
狐女盯着李夜清,咬牙回道:“舒适的很,比玉京的上等酒楼还好。”
不等李夜清回话,狐女又用葱白的手指着牢房上贴的两道符箓问道:“既然你把我关进了诏狱,又为什么贴那两道符保护我?做戏给妖看?”
昨夜一更天后,诏狱内的鬼哭声和深涧下的低吟交织,几乎要将狐女逼疯了。
可就在她几近崩溃时,那牢门上的两道符箓却泛起微光,将这些纷乱声音尽皆挡在外面。
“你不是有意杀人,我又何苦去做这摧花人,”李夜清上前一步,俯下身子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件事,你如实回答,我自然能放你离开诏狱,我既然有这怜花意,你可要珍惜。”
狐女咬着泛白的嘴唇,硬是憋回了眼眶里的两颗晶莹。
“你问吧。”
“是谁让你去搜寻气魂,有何用处?”李夜清按住绣冬刀,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玉京城中是否还有其他与你一般的妖族。”
狐女沉默了片刻,最终好似认命般道。
“是一位我不认识的玉京王爷差遣所作,至于这些气魂有什么用处,我也不知道,为了不引人耳目,搜寻气魂的仅我一人。”
李夜清听完后点点头,又看向肩头的白狸奴,白狸奴用耳语说道。
“这小狐狸说的倒是真话。”
“看样子你没在扯谎,倒是有一件事令我很是好奇,”李夜清站起身来,看向跪坐在面前的狐女道,“既然是为了搜气魂,为什么那日在丹青坊,我见到你时,你却要扮作邻家孤女,替那郭昀身披缟素,焚香祷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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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提及此事,狐女用力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我在玉京流浪数年,受过那姑娘恩惠许多,如今她患恶疾,身死未寒时待他如父的邻家老丈又死了,我自然是要替她尽孝,受人滴水之恩报以涌泉,这是我涂山祖训。”
“真是感人至深。”
李夜清啧啧两声,这时,一封青蚨信自远处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李夜清手中。
拆开看时,信上只用良墨写了一个方正的准字。
收到信后,李夜清便打开了关押狐女的牢门。
而见到这一幕的狐女却有些难以置信。
“你当真要放我走?我可是害人性命的妖魔。”
扶着牢门的李夜清解释说:“你又不曾真的杀人,何必要对你动刑,最近圣人即将凯旋,玉京城中风声紧了些,总要让你在这诏狱里走个过场。”
说到这里,李夜清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不会让你走,在事情彻底了结前,你不用被关在诏狱,而是由我代为看管。”
狐女冷清的脸上并未有过多的表情,拍拍雪白手腕上的草屑后站起身来,冷声道。
“不过是从诏狱换到了另一个监牢里罢了。”
李夜清撕下了两张失去灵气的符箓,微笑说:“我那衔蝉居虽然不大,却也比监牢好上许多。”
走出监牢的狐女看向幽深的诏狱和脚下漆黑的涧水,只觉得全身发冷。
这种冷并非是体寒,而是有些落寞的心冷。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抚了两下,随之青年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放心,我那小宅里还是挺热闹的,你不会太过孤单。”
不知为何,狐女听到这话,心头的防线险些溃堤。
李夜清右手习惯性的搭着绣冬刀,走在狐女身前,头也不回地问道:“既然是青丘的,叫什么名字?”
狐女用皓腕擦去脸上的草灰。
“涂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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