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牵着宫鋆的手往墓地方向跑,边跑边留意身后的林蕴,生怕林蕴背上的尸体会出现什么异常。

  死不瞑目的唐贤恒尸体此刻格外诡异,尤其是当林蕴跑起来时,那尸体大张的嘴跟着晃动,发紫的舌头跟着一颤一颤,有时候甚至都要甩在林蕴的脸上。

  唐宁看一眼就后背发毛,他忍不住佩服林蕴的心理素质。

  不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唐宁回头看去,只见林归景手臂被扯断,韩安康胸口有着深深的抓痕,两个人都奄奄一息,造成这两个玩家负伤的罪魁祸首是韩余年的尸体。

  唐宁骤然睁大了眼睛,不是为那僵尸般的韩余年震惊,而是因为他看到——

  制服了韩余年的人,赫然是已经死去的纪爷爷!

  颤巍巍的纪爷爷用一根红绳捆住了不断挣扎的韩余年,林归景和韩安康在一旁帮忙压制,见到唐宁他们赶来,林归景连忙道:“韩余年突然诈尸,是这位高人出现救下了我们!”

  林归景和韩安康并未到过纪家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高人是纪爷爷,但他们能看到林蕴和唐宁的眼神都很不对劲,于是原本还有几分劫后余生喜悦的两人也都沉下了脸。

  林蕴见过这位之前疯疯癫癫的纪爷爷,他也记得唐宁提过,当初纪爷爷为了帮纪珂叫魂牺牲了生命,临死前还让唐宁不要帮他收尸。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在这青天白日下,纪爷爷身后有影子。

  难道说,纪爷爷并没有死?!

  仔细想想,唐宁其实从未真正确认过纪爷爷的死亡。

  叫魂结束时是深夜,唐宁只知道身后没了纪爷爷的动静,加上纪爷爷出发前说了一堆煽情的话,唐宁心里已经做好了纪爷爷会死在这场叫魂里的准备。

  所以他主观认为纪爷爷死了。

  第二天早上去捡珍珠时,一路走也未曾看见过这位老人的尸体,只不过那时没人关注这些,大家都默认这位老人死了。

  “金蝉脱壳,用的不错。”宫鋆忽然轻飘飘出声赞扬了一句。

  唐宁呆呆看着能得到宫鋆称赞的纪爷爷,他一下子意识到了更多的不对劲。

  既然血祭要先献出牲畜,再献祭小孩、老人、女人这些弱势群体,那么纪家村的这类人都消失不见后,为什么纪爷爷这个老人还能出现在村庄呢?

  除了疯癫了一点,纪爷爷这个老人竟然在失控的血祭里安然无恙,而且看样子疯癫还是对方装出来的。

  “唐宁!”纪爷爷冲唐宁厉喝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从你身上取走的阳气已经消耗殆尽,他如今只是外强中干,你快甩开他到我这里来!”

  外强中干?

  唐宁看向了宫鋆,宫鋆还是风轻云淡看不出深浅的姿态,他的气场过分强大,强大到会让人忽视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青的唇。

  但仔细一看,此刻的宫鋆的气色确实不比昨晚。

  “娘子。”宫鋆抓住了他的手,不知是因为温柔,还是受纪连韫体质的拖累,宫鋆确实没什么力气。

  唐宁感觉如果自己努力挣脱,他是能甩开宫鋆的手。

  “你还要执迷不悟认鬼为夫到什么时候?!”纪爷爷高喊道:“和他有牵连的人都要死!整个纪家村除了我,全都死绝了!等到了晚上他再从你身上吸取阳气,你我都难逃一死!”

  “不要过去,他会杀了你。”宫鋆附在唐宁耳边轻声道:“我曾在你的脖颈上写过婚书,我只能从你身上取走阳气,你过去了,他会割掉你的脖子,毁去这份婚书。”【穿】 【书】 【吧】

  脖子上写婚书?

  唐宁茫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你们这群后生还愣着做什么?”纪爷爷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以为葬错了人是谁做的把戏?是他不想你们葬下唐贤恒!只有杀了这个恶煞行走在人间的躯壳,再封死他的墓,这一切的灾难才能终止!”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玩家的眼神变了,他们确实有些怀疑遗体的调换是宫鋆动的手。

  纪爷爷再接再厉道:“他现在很虚弱,就是一个普通的病秧子,根本不敢对你们动手,因为一旦动手,消耗了最后一点阳气,真正的纪连韫就要出来了!”

  “这位老人家,您为什么说他不想让我们下葬唐贤恒?”林归景问。

  纪爷爷指着墓穴冷声道:“你们可知道此处的风水宝穴叫什么?”

  唐宁听林蕴提过,说这个墓穴的风水很好,但具体好在哪里,林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每个卡牌世界的世界观都有许多不同,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一些风水知识无法套用在下个世界。

  “此为阴阳点龙穴!”

  纪爷爷看向了众人,高声问道:“你们又知道我们纪家村世代守护的陵墓是什么吗?!”

  “那是一座真正的帝王陵!”穿书吧

  所有人闻言都为之一震,唐宁更是想到了花轿中见到的那个身影,对方头戴十二旒冕冠,那是真正的帝王才能戴上的东西。

  那个存在确实不是阎王。

  但同样贵不可言。

  “唐贤恒特地选了这处墓穴,又特地结下这桩婚事,就是为了盗走龙气!七日之内,一旦成功下葬,他就能窃走一半的气运!你说宫鋆身为陵墓的主人,愿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气运朝外流!!!”

  林归景和韩安康看向宫鋆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对玩家来说,宫鋆究竟是什么并不重要,宫鋆会不会阻止他们完成任务才是关键。

  宫鋆并未在意外界的目光,他只是一眨不眨的与唐宁对视。

  “娘子。”唐宁第一次从宫鋆的眼里看到些微慌张,总是强大到让人害怕的宫鋆,此刻用能够称得上“脆弱”的眼神望着他,“......别走。”

  如果宫鋆还是用猩红的眼神看着他,唐宁想,或许他就会害怕到松手了。

  唐宁一直隐隐约约害怕着宫鋆,他害怕对方总是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姿态,他害怕对方像一团迷雾那样看不清的神秘,他害怕对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鬼怪特性。

  然而此刻的宫鋆却和当初的纪连韫有了微妙的重叠。

  “你会帮我下葬爷爷吗?”唐宁小声问道。

  宫鋆抓紧了他的手,“我会。”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提醒我葬错人了呢?”唐宁看着宫鋆的眼睛,看得很认真,虽然他一直都分不清宫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至少在一刻,他觉得宫鋆说的是真心话。

  他听到宫鋆说:“我不在乎气运。”

  “我只是有一种预感,我总觉得下葬一旦完成,娘子你就会消失不见了——”

  唐宁愣了一下,如果下葬任务成功完成,那他确实会从这个世界离开。

  “你若愿真心与我结为夫妻,千秋气运,皆可为聘。”

  唐宁的心尖忽然颤了一下。

  他总是容易被类似的言行打动,不论是莫云初为了他舍弃一切进入封印,还是祁昀唤醒他付出的强大能量,再到如今宫鋆说出的千秋气运皆可为聘。

  “不要听他的鬼话连篇!”纪爷爷振声道:“你们快动手!”

  韩安康和林归景相互对视一眼,比起神秘莫测的宫鋆,他们更愿意相信有理有据的纪爷爷,毕竟他们站在自己的角度稍加思考,如果他们是陵墓的主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有人敢用这种手段偷东西。

  虽然做了决定要站在纪爷爷这一边,但韩安康和林归景并没有立刻朝宫鋆逼近。

  尽管纪爷爷口口声声说宫鋆此刻很虚弱,但一看纪爷爷喊得这么大声,却畏首畏尾半天都不敢自己动手的样子,就知道宫鋆哪怕是虚弱,也有至少让他们重创的能力。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别提这个深浅难测的可怕npc。

  老玩家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他们看似是试图攻击宫鋆,实际上是准备从宫鋆手中抢过唐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决定一切的关键就在这个新人身上。

  “林蕴。”他们看到那个新人突然看向了背着唐贤恒尸体的林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于是韩安康和林归景暂时停下了脚步。

  不管别的npc说什么,玩家们还是会更偏向于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队友。

  毕竟队友们虽然有时候不说人话,但卡牌世界里的npc们更会说鬼话。

  林蕴闻言对上了唐宁的目光。

  那双剔透的眸子总是很好猜,疏离的时候很疏离,一旦破冰了,就能触碰到融化为水的柔软情绪。

  自从他上回将符箓贴在唐宁头上后,一切似乎就开始不一样了。

  “我、我可以把你当成能托付性命的队友吗?”他听到唐宁这样紧张地问。

  林蕴感觉自己大概是笑了。

  他或许真的出了点毛病,上一次发了疯把符箓给了对方不提,这一次在生死关头还能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是在这个压抑混乱的世界,偶尔发几次疯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其冷静到死寂的苟且偷生,不如真正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一回。

  “可以。”林蕴认真道。

  唐宁受到了一点鼓舞,他弱弱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宫鋆。”

  宫鋆的瞳孔猛然一缩。

  说这句话时,其实唐宁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他怕林蕴问他为什么,因为他根本说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话。

  “好。”林蕴虽然还背着唐贤恒的尸体,但身手一如之前跑路那般矫健,他跑路了几步回过头,对没反应过来的唐宁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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