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陆孟这种老油条,听了独龙说完之后,也愣了。

  什么玩意啊?

  盛夏时节文华楼的琴师……陆孟很快笑了起来。

  那时候她和长孙纤云上花船,结果乌大狗顶替了琴师,还给长孙纤云舞匕首伴奏。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睡,陆孟确实是跟他玩了一把角色扮演。

  那天她是去楼里喝花酒的小姐,乌大狗扮演一个卖艺也卖身的琴师。

  陆孟把手肘撑在小桌子上,托着自己的下巴回想。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想过以前那些事儿,主要是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一切历历在目。那是陆孟体会比较好的一次。毕竟陆孟从前交往的都是些正常人,不是纸片人,没有谁能给她那种绝顶的体验。

  又青涩又听话,又激进又温柔。那天晚上的乌大狗,让陆孟觉得她在拆一个包裹。

  包裹拆开之后里面是一枚汁水淋漓的果子,香甜可口,回味悠长。

  以至于时隔了这么久,陆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更热了。

  烈酒上头,甜酒也很上头啊。

  “二小姐?”独龙清了清嗓子,在外面又喊了一声陆。

  这到底是让进来还是不让进呢?倒是给一个准话呀。

  陆孟撑着手臂在桌边,手指在桌上酒坛子边上转了转,而后收回了思绪。

  叫秀云和秀丽说:“给我拿件大氅,帮我把鞋穿上,小姐我……”

  陆孟轻笑了一声说:“我要出去会会琴师。”

  秀云和秀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

  果然王爷和王妃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分不开。

  独龙在窗外听到陆孟这么说,又伸手挠了挠自己裸露的皮肤。然后飞身直接上了房顶之上,他打算去练剑。

  不把这一身小疙瘩练没,他整个人都别扭的要死。

  独龙之前对着陆孟的时候自己没察觉,眼神其实是有一些变化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你整天跟一个人关在院子里。整天看着她,她又生得美,待你好,谁不会被迷眼?

  但现在独龙无比清醒,他到底出身世家,就算是现在家族败落了,骨子里的一些固守的东西也无法消磨干净。

  他保留着世家公子的骄矜,他一辈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建安王……不愧是建安王。

  他现在只想离这一对“狗男女”远一点。

  陆孟穿戴好了之后,伸手拍了拍自己透红的脸蛋。

  一大坛子梨花白,她自己喝掉了小半坛,现在脚踩在地上都有点晃。

  秀云和秀丽一左一右扶着陆孟。陆孟推开门,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瑞雪兆丰年,看样子明年的雨水应该不错。

  陆孟被婢女扶着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被凉风一吹,被雪花扑在脸上,一冰,人精神了一点。

  乌大狗这又是在玩儿什么小花招?

  陆孟必定不会上这个当。

  然后她走到了大门口,先看到了陈远,陈远对着大门这边站着。

  他手里拿了一把伞,却没有撑在乌麟轩的头顶上。而是面有菜色地给他身边的轮椅打着伞。

  陆记孟挑了挑眉,压住自己想笑的欲望。喝完酒之后心跳加快,人会不受控制的兴奋。

  不过陆孟不能在这个时候泄露情绪,免得让乌大狗打蛇随棍上。

  “王爷这是折腾什么呢?”

  陆孟看了一眼轮椅和陈远,视线又落在了披着白狐大氅,背对着陆孟站着的人身上。

  不得不说就这一个背影,衔接远处连绵素白,就可以入画了。

  乌麟轩听到陆孟的脚步声停下之后,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手中抱着长琴,长发高束,自头顶飞落肩头。本来是乌黑如瀑的长发,此刻落满了白雪。

  他转过来之后也没有马上抬头看陆孟。他将自己一身戾气,眼中的锐利全部都压在睫羽之下。手中抱着琴,连垂落纤长的睫毛之上都是雪沫。

  陆孟的呼吸都滞了滞,乌麟轩长得好,她一直都很清楚。

  这本书的作者,从不吝啬把所有溢美之词用在男主身上。

  乌麟轩连那天晚上被她撕扯成那样,也能让人一目惊心,更遑论他这次来明显故意装扮过。

  乌麟轩大多数衣服都是黑色的,或者是黑红、酱色、深紫或者墨绿。

  乌麟轩很少着浅色衣衫,尤其是这样一身素白。着浅色,本来就会显得姿容鲜亮。

  有句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而这浅色放在乌麟轩的身上,就不再是姿容鲜亮能够形容。

  拥了这么一身雪色狐皮大氅,同这天地间素白融为了一体,他若冰雪为肌玉为骨的谪仙。又如同这漫天轻柔覆盖的冷雪,所幻化出的雪神。

  如果说岑溪世是雪中春芽,乌麟轩此时此刻的形容,便如雪中盛放的白莲。

  不是一个等级。

  陆孟咽了口口水。

  感觉自己吹口气儿,面前这人便会羽化而去,或是忽然化为漫天的飞雪,扑面而来。

  陆孟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吭声。

  陆孟觉得梨花白名不副实,后劲儿太大了。

  乌麟轩也并不说话,只是垂着眉眼。任由大雪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眉目之间拢着难以融化,引人心颤心疼的沉郁。

  陈远牙疼。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嘴里一阵阵泛酸。

  陆孟身边的秀云和秀丽也是看得痴了。

  不过一阵冷风吹来,还是陆孟先回神。

  她又咽了口口水。

  被雪吹得眯了一下眼睛说:“王爷你……”

  “小姐,可否还记得我?”

  乌麟轩慢慢抬眼看过来,眼中空灵如幽谷,乍一看根本没有聚焦。

  看着你又像没有看你,慢声细语一字一句,像是无望的在询问一个负心之人。

  他问:“那夜你许我之诺,如今可还作数吗?”

  “我已经为自己赎身,如今飘零如雪,无处可去……小姐可否收留我?哪怕一夜也好。”

  乌麟轩再度垂头,忧郁的眉目如烟雨朦胧的远山,“容我再为小姐抚琴一曲。”

  陆孟再次咽了口口水。

  她是真的喝多了。感觉拂面的冷风都要变成热风了。

  她必不能被乌大狗所迷惑。他装的再怎么像一个身世飘零的琴记师,再怎么卑微可怜。

  他本身也是一只乌黑乌黑的大狗。

  心和血都是黑的。

  陆孟警醒自己一样,用指甲压了压自己的掌心。也不怪她定力不足,主要是今天实在太燥了。

  她不应该喝酒的时候看带颜色的书。

  “王爷你别闹了。”陆孟说:“腿还没好,又下这么大的雪,你是折腾自己上瘾吗?”

  “回去吧,”陆孟故意打了个哈欠说:“我都要睡觉了。”

  “小姐……你是不认了吗?”乌麟轩看向陆孟问,声音竟然带着些许颤音。

  仿佛心痛到要连声音都走了调,像一个孤注一掷的人,却最后还是被薄情辜负。

  那天晚上陆孟确实说了挺多的,角色扮演嘛。

  乌麟轩如果在现代世界,就凭他这一张脸。就凭他这演技,他也能做个娱乐圈的无冕之王。

  他演得实在是太好了,陆孟换了个姿势。

  抬手抹了一下融化在她脸上的雪水,走进一步嗤笑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床榻之上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公子应当知道,我现如今已经嫁做人妇,乃是当今建安王的王妃。”陆孟说:“你是不要命了吗?还敢来找我。”

  “你难道不知道建安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逆之辈吗?”

  “若能再得小姐一顾,死又何妨!”乌麟轩也上前两步。

  他一动,身上堆积的雪花便簌簌落下。如冰雕融化,雪神苏醒。

  又因为踉跄,他怀中长琴落地。琴弦被震动,嗡的一声。

  然后他就伸手抓住了陆孟的手。

  陆孟甚至不知道他踉跄的这一下,到底是因为演戏,要表现出站得久了,见她要拒绝心里着急,所以急着抓住她。还是因为本身他的腿根本没好,是个瘸子。

  陆孟只感觉手上抓上来一只冰凉彻骨的手,被落地的那一声琴音震得心弦一荡。

  热。

  但他是凉的。

  陆孟觉得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一块冷玉。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吸进肺腑的凉风,转瞬间呼出去就是热的。陆孟喝多了之后,她的眼尾都有一些发红。

  她近距离看着乌麟轩的脸,眼睛一错不错。

  这个人太聪明了。姿态放得这样低,堂堂皇子,王爷,竟也能扮作男妓。

  借着这样的夜,这样的时刻,把他们生生拉回了盛夏初次欢好的心境。妄图让大雪掩埋掉他们之间的一切矛盾。引她心软沉溺。

  陆孟晃了晃头。

  可最后陆孟还是说:“你想求一死,我却并不想。”

  她放开了乌麟轩的手,把手背到身后搓了搓。

  想把那种麻酥酥的感觉都搓掉。但是越搓越麻。

  要死。

  陆孟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说:“你赶紧走吧,别玩这一套了,我累了。”

  陆孟说完转身就走,以为乌麟轩还会来拉扯,但乌麟轩竟然真的没有拉她。

  只是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小姐。”

  陆孟脚步顿了一下。

  侧头没记有看向乌麟轩,而是看向陈远说:“好歹你是个贴身伺候的,王爷的腿都没好,你就看着他这么折腾自己?”

  陈远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顿,觉得自己就像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

  可他只能恭恭敬敬听着,管不了建安王,也不敢跟建安王妃顶嘴。

  很明显现在两个都是要人命的主子。

  陈远躬身应是,正要劝说一下建安王,别丢人现眼了!

  结果就看到建安王将头顶的发带解下来了,长发散了满肩头。

  他一愣,陆孟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然后也愣住了。

  乌麟轩一头墨发都散了下来,手中抓着一条发带,十分利落地挽了两下。

  用一种陆孟没有见过的绳结,挽了两个圈之后,套在自己的一双手腕上。

  而后抬起了眼看向陆孟,此刻眼中再也没有了那种伪装的空灵和沉郁。

  眉宇之间煞气四溢,双眸锐利而暴躁,透着浓重的不满不羁。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在发疯的边缘。

  然而他这一身装扮,散了长发,又露出这样的神色和眼神,正如那将要堕魔的仙人,迷人又危险。

  他几步走到了陆孟身边,陆孟发现他走路的姿势确实有一点跛。

  但这丝毫无损他的气势,他居高临下看着陆孟,将松松系着的手腕举到她的面前。

  然后低下头。用嘴咬住了发带的一头,抬起头狠狠一拉。

  他的手腕松松的发带就已经彻底束紧。

  他嘴里叼着发带,入鬓的长眉微微挑了一下,对陆孟说:“这样呢?”

  他吐了发带,然后用手抓住,抓过陆孟的手直接塞在她的手里。

  “带我进去。”乌麟轩命令道。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像一头被一根细弱的锁链捆住的猛兽。它抖着自己身上的毛发,带得锁链哗啦啦作响,每一根毛发都在宣示着他不可能被困住。

  但它就是自己钻进了笼子。

  陆孟的血瞬间就从胸腔冲上了脑子。

  她绝不肯对纯粹的美色和伪装算计冲昏头脑,却很难不对一个心甘情愿臣服的猛兽所心颤。

  一瞬间回到在猎场那天晚上,两人在黑暗之中彻底撕开一切的狂乱。

  这梨花白品质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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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孟很想把发带甩出去,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的攥紧。

  她的眼尾更红,呼吸也变得很急促。她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手中攥着发带,拉着她捕捉到的猛兽,她的战利品,进了院子。

  秀云和秀丽都退到了旁边。陈远终于松了口气,把伞从轮椅上挪开然后抖了抖,回手招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让侍卫们把轮椅搬上马车。

  陆孟走得不快,踩在雪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像是踩在炙热的岩浆之上。

  她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人不好色好什么?howareyou吗?

  她想起这一句网络流行语。记

  真经典呀。

  陆孟软硬不吃,但她是一个发育健全的成年女子,她吃色。

  她拉着乌麟轩,很快走到了门口。然后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乌麟轩也明显兴奋起来,灼灼如火一样的双眸,陆孟一把推开了门。

  暖风扑面酒气未散,陆孟心跳得要从胸腔撞出来,是兴奋,纯粹的兴奋。

  猎场那一次,她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做那样困住他的事情也战战兢兢。

  可如今两个人之间彻底暴露本性,乌麟轩自己画地为牢,奉送锁链,陆孟怎能不兴奋?

  她十分不客气狠狠一扯,把乌麟轩拉进了屋子。

  乌麟轩踉跄一下,差点一进门就跪了。

  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不消片刻的功夫,屋里传来哐啷一声。

  贵妃榻上摆着的那大半坛子梨花白,滚到了地上,彻底打碎了……

  酒液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小兽,疯了一样朝着四周涌入。渗透到地面之下,然后飞速挥发。

  很快烛台也飞到了地下,烛台倒在了四散的梨花白上,呼啦一声,烧起了一簇火苗。

  火苗越来越大,却根本没有人去管。

  陆孟居高临下,双眼之中映着地上不远处烧着的火,她的脸蛋也红的像跳动的火焰。

  “王爷,这一次可不是我要困住你。”

  乌麟轩仰着头,有些色厉内荏地瞪了陆孟一眼。然后又眯起了眼睛,十指交扣相和的手掌,绕到了陆孟的颈后。拉着她的脖子,压进自己怀中。

  而后天旋地转,两人调转位置。

  “嗯……”他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动的沙砾一样,贴着陆孟耳边,回应了一声。

  地上的梨花白越烧面积越大。可因为酒液蔓延的方向都是砖石地面,一时之间根本烧不到其他地方,所以陆孟也只是看了一眼,没管。

  屋子里弥漫着梨花白的清甜酒香,好几个暖炉加上一把火,把屋子里熏蒸的宛若春回大地。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不知道何时,大雪突然随着夜风转变了方向,开始扑簌簌地朝着窗户上敲打。

  屋子里一把火烧得太暖,暖得如同盛夏。

  这些扑到窗户上面的雪花,很快便融化在了窗户上。化为一滴滴雪泪,蜿蜒而下,汇聚在窗台,成为一片你我不分的泥泞。

  大雪不停,雪花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大。

  这些雪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扑簌簌地落在暖黄色窗户上,而后欢快的融化,汇聚成水。

  死而无憾。

  死得其所。

  半坛子梨花白很快就烧完了,屋子里的酒香也渐渐消散。

  连灯烛都要熬干的时候,陆孟趴在床上,终于醒酒了。

  但是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肯抬头。

  梨花白误我。

  美色误我!

  啊!

  乌麟轩侧着身子,手臂撑着头。脸对着陆孟的方向,腿都跨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在绕着她的头发玩。

  卷起来过一会儿松开,因为头发汗湿,卷曲度不会马上变直。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乌麟轩玩卷头发玩得不亦乐记乎。

  他的心情特别好。

  难以形容的好。

  这么多天的沉闷,这么多天在各股势力之间周旋的那种疲惫。这么多天深入骨髓一样的寒冷和孤寂,全都离他远去。

  他毫无睡意,不光不累还精神抖擞。

  他最喜欢他的王妃的地方,就是只要靠近她,所有的一切都会很舒服。

  她总是会让自己很舒服,也有一种让别人很舒服的能力。无论是居住的环境,还是吃食,甚至是床褥。

  最让人舒服的是她这个人,温暖柔软,无争无抢。懒惰的让人看着就也变得懒散,难以提起什么激进的心情。她像一块扎进去就永远不想起身的云朵。穿书吧

  乌麟轩眼睛熠熠如揉了碎星,看着他的王妃醒酒之后不肯面对现实,眼角眉梢的笑意想压都压不住。

  今夜比初夜那天晚上,还让乌麟轩觉得好,好极了。

  陆孟把自己闷在枕头里,脸都压麻了。

  这才换了个姿势,缩进被子里背对着乌大狗。

  陆孟当然不是害羞,这种事情跟害羞沾不上边儿,她到现在还余韵未去。

  陆孟愁的是她没能经得住乌大狗的“自投罗网”,把事情搞得有点不好收场。

  她还是不想回王府。

  可是两个人小别胜新婚了一把,现在她如果还说不回王府,乌麟轩肯定要发火。

  而且陆孟之前有多来劲儿,现在就有点觉得她如果不答应和好,就好像个渣女。

  不行。

  她不能有什么良心。

  这一切都是乌大狗的阴谋。又扮成琴师,又是解发带自束,这谁顶得住啊?

  反正陆孟是没顶住。

  但是无论顶没顶住……渣女就渣女吧,她都不回去。

  乌麟轩还在玩陆孟的头发,也不急着说什么,更不急着开口劝人。他已经快要用手指头,给陆孟卷一头渣女大波浪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手段。

  已经五更天了。陆孟隐隐约约听到了更鼓声,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

  “你不去上朝吗?”陆孟声音闷在被子里问。

  快点走!走了我就把大门锁上!

  乌麟轩轻笑一声,声音特别低沉,像从嗓子里碾出来的。

  他已经识破了陆孟的小计谋。

  “今日是除夕,这几天都没有早朝。我昨日就没有上朝,已经派人去宫中禀报过了,腿疾加上高热复发。”

  乌麟轩按住了陆孟的肩膀,隔着被子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乌麟轩声音温柔地说:“今年的宫宴我不会去。既然夫人不肯回家陪我,我就留在这里陪夫人守岁。”

  陆孟半张脸都捂在被子里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乌麟轩。

  他撑着自己头的那只手,手腕上紫红一条,在白皙的腕骨之上,格外显眼像戴了一个手环。嘴角也破了一点。

  敞开的衣襟滑落了一些,肩膀上有一个牙印儿的疤痕,还结着血痂呢。

  应该是上次他专门来惹陆孟生气的时候,陆孟咬的。

  一夜未睡,陆孟头发乱糟糟&记30340;面色都有点狼狈了。乌麟轩依旧是那个样子,甚至看上去格外精神。

  年轻就是好啊。

  长得真好看……陆孟根本也不是花痴型的人,只是由衷地感叹。

  纸片人连眼屎都不长?

  陆孟其实结束之后睡过去了一阵子,不知道乌麟轩已经洗漱完了。

  乌麟轩对上她的视线,凑近了一些说:“夫人,你在看什么?”

  “不叫婢女洗漱一下吗?还是我帮你?”

  陆孟不想破坏这种美好气氛,她是一个骨子里喜欢安逸的人。当然最愿意心平气和的和所有人相处。

  但这是乌大狗啊,红粉骷髅啊。

  所以陆孟闭了闭眼睛说:“我不回王府。”

  乌麟轩的眉尾轻轻一抖,眼神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可是他看着你。你就是能够感觉到压迫感逐渐在增强。

  这就像猛兽吃饱喝足了,链子开了,笼子的门根本关不住他,他随时都要冲破牢笼——

  陆孟呼吸微微一紧。

  陆孟不怕跟他撕破脸,可是陆孟不喜欢跟人起冲突。

  刚深入交流柔情蜜意完了,现在要她骂人打人,她也做不出来呀。

  不过乌麟轩很快又笑了,露出了好看的犬齿。

  “都说了,我在这陪你守岁。”乌麟轩说:“我抱你起来?”

  “你腿不是还没好吗?”陆孟想着索性先不说这些事儿了。

  她撑着手臂起身,问乌麟轩:“我看昨天已经能走了,但昨天晚上疼了吧?”

  乌麟轩神色一暖。陆孟伸手轻触,查看他的伤,他直接手臂一伸,把陆孟搂进了怀中。

  在她后背上搓了好几下,才带着笑意,语调活泼地说:“夫人心疼我,我好开心。”

  这会儿又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了。也不知道刚才散发冷气压迫人的是谁。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人灌迷魂汤!

  陆孟庆幸自己免疫力比较强。

  她也没有别扭挣扎,两个人的矛盾又不在亲密之上。她索性放松身体,将下巴放在乌麟轩的肩膀上,侧头看他的脸。

  还是有一些痕迹的,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效药,但被挠的地方还有,这么凑近能看清。

  陆孟伸手搓了搓:“你不会是擦粉了吧?破的地方这么快就好了?”

  新生儿才有这种恢复能力。

  乌麟轩:“……”他没说话,但他昨天确实是擦了一点,装扮的时候是辛雅帮忙的。

  辛雅在宫中伺候娘娘多时,装扮上是一把好手。

  可笑的是乌麟轩最开始被陆孟夸一声生得好,都觉得是侮辱。现在以色惑人,竟也做的得心应手了。

  果然人的底线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一旦开始不要脸了之后,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过昨天擦的粉,今天早上已经洗掉了。

  于是乌麟轩笑了一声:“本王还需要擦粉?”

  陆孟也笑了,拍了拍乌麟轩的腰说:“松开吧,我去洗漱。”

  陆孟说着喊了秀云和秀丽。

  乌麟轩坐起来在床边上,婢女还没进来,陆孟穿鞋子的时候。

  乌麟轩突然问她:“本王昨夜,跟你二表哥相比如何?”

  记乌麟轩问的是样貌,是他装扮过后的样子。

  岑溪世的模样确实是出挑,但乌麟轩自问不比他差。

  他随心而问,不知道这问题有多么的幼稚。

  但是每一个陷入感情的不安之人,都想知道自己和情敌,在自己喜欢的人心中的对比。

  陆孟闻言有些惊讶的侧头看他,然后笑了笑,故意说:“那我怎么知道?王爷这话问的,我又没有跟我二表哥做过,自然无法对比。”

  陆孟说完就跑。

  乌麟轩闻言果然炸了。

  起身都没有去追,长臂一伸直接搂住了陆孟,从身后勾住了陆孟的脖子。

  然后把她带了回来,手掌捏住她的下巴卡在自己胸前。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怎么,你还真想跟岑溪世有点什么?”

  乌麟轩下巴放在陆孟的头上,手指摸着陆孟带笑的脸蛋。声音自她头顶压下,一字一句说:“夫人,我会把他剁碎了喂狗的。”

  陆孟现在听他嘴炮都已经听得麻木了。

  归功于两个人到底还是比较了解对方,毕竟彼此的脸皮也是左一层右一层的,亲手撕过了。

  陆孟之前还要看乌麟轩的面色猜测他的心思,现在只需要听声音就知道,他没有真生气。

  哪怕他说得咬牙切齿。

  派人夜以继日地盯着,他能不知道陆孟都干了什么?

  陆孟手肘捣在乌麟轩的肚子上,就是不肯夸他昨天打扮得好看。

  乌麟轩闷哼一声松开陆孟。

  陆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说:“那可不一定。你把我惹急了我就要和离,和离之后我嫁给谁你都管不着。”

  “说不定就真的嫁了我二表哥呢。”

  “等到了那天,我再用我下一任夫君和王爷做一做对比,到时候再告诉王爷谁输谁赢。”

  乌麟轩坐在床边上,揉了揉自己肚子。唇上带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说:“夫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

  “你亲口说过的。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乌麟轩也起身,婢女这个时候已经端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乌麟轩自己穿衣整理,慢悠悠地说:“你说的话本王都记得很清楚,希望夫人也将本王的话记清楚。”

  啧。

  陆孟一边被伺候着洗漱一边在心里啧啧。

  狗东西果然是狗东西。

  再好吃他也是个狗东西,纯黑血的狗东西。

  陆孟洗漱好,乌麟轩自己也把自己整理好了。

  他昨天显然是有备而来,昨晚上和他一起进门的陈远和他的马车,里面装了一大堆乌麟轩平时用的东西。

  陆孟洗漱完之后,就眼睁睁地看到陈远大包小包地把乌麟轩的东西都搬进来了。

  习惯用的洗漱用品,处理公务的一些书籍笔墨纸砚,等等等等……

  然后乌麟轩换回他寻常穿的深色长袍,头发十分松散的束一半放一半,姿态别提多随意了。

  淡定地指使着陈远,迅速在陆孟的屋子里占记据了一席之地。

  陆孟:“……王爷这是做什么?建安王府不要了吗?”

  婢女们在屋子里手脚麻利地收拾屋子,昨天两个人闹腾的那些残骸,迅速被收拾干净了。

  乌麟轩闻言看向陆孟说:“我不是说了吗,要和夫人一起过年,既然夫人不回去,自然就是我来陪夫人。”

  陆孟一时语塞,她其实想了,两人昨天晚上也睡了一场,一起过个年没什么。

  反正她一大早地就表态不会回王府。

  乌大狗很显然进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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