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驭双手负在身后,踱步而来,缓缓站到了朱平焕跟前,乌浓的眉压下,天然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度。
百官在旁,没有人敢与他对视,一个个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畏惧、臣服。
朱平焕却不怕李行驭,他抬起头含笑看着李行驭,温润和煦中又隐隐约约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周围的官员们却从中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偌大的广场,一时间竟然落针可闻。
“镇国公拦在我面前,有事?”朱平焕偏头看着李行驭,先开了口。
“无事。”李行驭垂眸,眼神无意间掠过朱平焕腰间的荷包。
他漆黑的瞳孔剧震,原本要抬眸,却忍住了,心剧烈的跳了一下,他抬起手搭在了自己心脏部位,那里正放着赵连娍亲手给他绣的那个荷包。
他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嘲讽的笑了一声。
朱平焕追问:“镇国公笑什么?”
“我笑福王殿下。”李行驭缓步越过他,往金銮殿走:“堂堂王府,连个绣娘都没有吗?戴这种东西出门,也不怕有失皇家体统。”
朱平焕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跟了上去:“这是我心爱之物,有些人就是求也求不到呢。”
他觉得好笑,以李行驭寻找娍儿的执着,若是知道这荷包是娍儿亲手所绣,只怕早就扑上来抢走了吧。
还好娍儿自幼不擅女红,自然没有给李行驭绣过,李行驭自然不会认得她的手艺。
他所佩戴的,应该是赵连娍所做的第一个荷包,他想想都觉得心里舒坦,以至于看着李行驭的背影都没那么厌恶了。
早朝,嘉元帝才坐下。
李行驭便上前拱手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务未曾处置,今日臣也无本可奏,便先告退了。”
他并不是请示嘉元帝,而是告知。
他这嚣张的态度,让不少朝臣忍不住侧目。
“去吧。”嘉元帝忍住心中的怒火,和颜悦色的道:“下次有事,你差个人来宫中说一声便可,不必要还亲自跑一趟。”
他说着,看了一眼朱平焕。
上次的事,都是朱平焕不堪用,否则李行驭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武德司的人不全死,也得死一大半,余下的人自然好收服。
如今,他虽然增加了禁军数目,但禁军哪里比得上武德司所那些人的身手?保护他的多数还是武德司的人,他当然不能轻易跟李行驭翻脸。
赵连娍已经死了,想制约李行驭,还得另想他法。
“多谢陛下体谅。”
李行驭再次拱手,转身去了。
“主子,怎么了?”
十三等在外头,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且是一个人,自然明白是有什么事了。穿书吧
“带几个人,假意刺杀朱平焕,将他腰间的荷包抢过来。”李行驭目视前方,黑眸之中满是杀气,干脆利落的吩咐。
“啊?”十三惊住了:“这……主子要不要跟韩大人商量一下?”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是不能动朱平焕的,朱平焕毕竟是皇子,已经死了一个朱曜仪,朱平焕再出事,嘉元帝必然会起疑心。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李行驭侧眸,冷冷瞥他:“你若是想跟着韩润庚去,我可以给你引荐。”
“主子开什么玩笑。”十三陪笑:“属下这便去安排。”
“不要他的命,但也不能让他完好的回去。
我回府去等你的消息。”李行驭说罢,跨上马儿去了。
十三不敢耽搁,也立刻忙着去安排了。
晌午时分,朱平焕遇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帝京。
市井之间,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镇国公府书房。
李行驭并未在书房内,而是在廊下站着,面向着院门的方向。
他手下意识的攥成拳头,放在身侧,可见他内心的不安。
朱平焕所佩戴的那只荷包上是绣花,他认得,那是赵连娍的手艺。
赵连娍给他绣的香囊,就是喜鹊登梅的图案,和朱平焕那只荷包丑的如出一辙。
他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之前虽然笃定赵连娍还活着,但在今日之前没有查探出任何线索,他每每独自一人安静下来,总会患得患失的,担心赵连娍的安危。
从前,他哪怕做天大的事,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想,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
他又有点雀跃,他的年年,还是聪慧,想到用这种方法告诉他,她还活着。
那荷包上,或许有什么线索。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香囊,低头看了良久,最后紧紧握在手中,想着牵着赵连娍小手的感觉。
一两个时辰,他像等了一年那么漫长。
终于,十三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主子……”
十三才走上前,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李行驭一把薅了起来:“如何了?荷包呢?”
“属下幸不辱命。”十三将荷包双手奉上。
李行驭拿过荷包,与自己手中的香囊对比,面上喜意真切:“十三,你看,这两样东西上的绣花,可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他看着,是一模一样的。
十三探头瞧了瞧,又惊又喜:“这是……是夫人所绣?”
“正是。”李行驭将香囊收进怀中,将朱平焕那个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Μ.chuanyue1.℃ōM
荷包里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无非就是些碎银子,打火石一类的,李行驭看了一眼,便吩咐十三:“丢了。”
“主子。”十三盯着那荷包:“这绣花是夫人给您的消息吧,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看看。”
李行驭将荷包扯平,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十三也帮着看,看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主子,属下看不出什么来。”
除了绣的不怎么好看,他真看不出什么来。
李行驭没有理会他,盯着手里的荷包,一寸一寸的仔细看。
正当他看到赵连娍绣成花瓣状的那个“娍”字,打算细看时,院门处忽然有人进来了。
“成稷!”
韩润庚步伐急促的走了进来,语气不再是往日的清冷,夹杂着焦急。
“韩大人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李行驭从荷包上移开目光,朝韩润庚看过去。
“你倒是有心思在这里站着。”韩润庚指着外面,语气焦灼:“福王那里,是不是你派人动的手?”
李行驭见他这样焦急,终于想起来问十三:“福王伤的怎么样?”
十三眨了眨眼,抬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也就从胸口到腰下这里,划了一刀,不过伤口不深,只是流血有点多,看着可怕,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主子不是要这个荷包吗?这一刀正好划断了朱平焕的腰带,既得了荷包,又伤了朱平焕,两全其美。
“你说得轻巧!”韩润庚气怒:“成稷,我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我让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你知道你这样一来,会引起他们多大的警觉吗?”
“所有的过错,都算在我头上好了。”李行驭低头,继续查看那荷包:“我可以承担。”
“李行驭。”韩润庚气得不轻,抬手指着他:“我原以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没想到你为了儿女情长如此的不顾大局,我真是错看你了。”
“我本性就是如此,你才知么?”李行驭头也不抬。
“你!”韩润庚气结。
李行驭指着荷包上那处:“十三,你看,这像不像一个‘娍’字?”
十三凑上去一看:“诶?主子您别说,还真像。”
李行驭将荷包反过来看另一面:“这边也有。”
这是赵连娍给他的线索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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