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顾承舟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顾承舟躬身行礼，并未像其他人跪地叩拜。
“来人，赐座。”陛下今日威严肃穆的脸上终见笑颜，吩咐宫人。
“谢陛下。”顾承舟欣然入座。
“承舟的身子可还适应平凉山的气候？”陛下亲切的询问。
“劳烦陛下顾念，承舟一切安好。今日是秋狩最后一天，特来看看我大周勇士们的风采。”顾承舟恭敬有礼。
“嗯嗯，甚好，甚好。”陛下轻抚胡须。
台上这二位旁若无人的闲话，台下贵女们眼冒小星星，就连其他贵族子弟们也都纷纷赞叹这位殿下的风姿无双。所有人都忽略了仍跪立在高台上等待陛下授予□□莽鞭的南越王李恂。
李恂微垂着头，双眸稍敛，孤绝冷傲的背影挺拔坚毅。阿渝心口疼的厉害，认识师兄这么些年，从未想过他身为皇子却是这么待遇。
“听说南越王今日猎了一头黑熊，神勇无比，想来必是第一名无疑。”顾承舟道。
众人再次感叹晋王世子宅心仁厚顾念他人，毕竟南越王因生母被陛下厌弃的事情已经不是新鲜事，金陵谁有不知。
“世子殿下一猜就中，正是南越王拔得头筹。”林总管笑的越发灿烂。
顾承舟起身道了声“恭喜”，凌王趁机和他交换了眼神。
“父皇，儿臣有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凌王道。
得了示意，凌王接着说：“十二皇弟英勇猎得黑熊，按理作为皇兄确应欣慰。但众所周知，秋狩第一条便是要独自猎物不可借助他人之力。黑熊力大凶残，哪怕是数十个成年男子也无法将其击杀，试问十二皇弟一人又是如何办到的？”www.chuanyue1.com
这条规定并没有问题，但因近年大周太平金陵骄奢风气日盛，讲究的是雅致风流，骑射之技渐疏，别说是皇室宗族就算是下面的官家子弟也多会让仆从帮忙，虽不敢拿到明面上，但是在场各位心里都明了。只是这般义正言辞的话从凌王口中讲出，其用心不可谓不狠毒。若是确实由南越王独自击杀，南越王必要拿出证据。若不是，正和凌王之意，不要说得不到莽鞭，怕还要落个欺君之罪。
“皇兄也只是就事论事，十二皇弟切勿怪罪。”凌王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姿态。
“你皇兄所虑并非全无道理，如此你便说说。”陛下又恢复了先前散漫的模样，倚靠在龙椅上。
李恂仍然保持跪立的姿势，并不言语。
“十二皇弟莫不是被皇兄说中？”凌王丝毫不顾忌身份，落井下石。
简直欺人太甚，陛下为君为父全然不顾及师兄的感受，阿渝心中悲愤，道：“陛下，臣女可以作证。”
“尔是何人，御前岂能容你妄言。”林总管大声喝道。
“臣女是礼部尚书谢安之女谢渝，愿为南越王殿下作证。”阿渝毫不畏惧，一字一句道。
“谢安家的姑娘，你可知道若你有半句虚言当是何罪？”谢安那个老顽固的女儿，倒是有点意思，陛下有些兴味。
“若臣女有半句虚言愿以欺君之罪论处。”阿渝坚定地说。
“你且到台上来。”陛下道。
阿渝走上高台，视线与李恂交汇，多年的默契让双方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
李恂：师妹，你不该来的。
阿渝：师兄有事，师妹怎么安坐？
李恂：小心。
阿渝：放心。
“回禀陛下，今日臣女在平凉山西边打猎，遭受黑熊袭击，是南越王当场将黑熊击杀救了臣女。黑熊的致命伤在心口和颈部，陛下可派人查证，臣女所言句句属实。”阿渝简洁明了的阐述事实。
很快便有太监来回话印证了阿渝所言非虚。
“就算如谢小姐所言，伤口位置都对得上，那也无法证明是十二皇弟的手笔。”凌王步步紧逼。
“南越王殿下先用匕首插入黑熊颈部，此匕首听闻是陛下在殿下八岁生辰时赏赐。后用长剑刺中黑熊心口，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宜剑，剑身前窄后宽，中间有一处明显凹槽。陛下可派人查看伤口是否是被此二物所伤。”阿渝泰然自若一一作答。
太监取走青宜剑和匕首去做比对，很快回来复命，再次证明黑熊确实是被南越王击杀。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但是在做的哪一位又是简单的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十二皇弟切莫怪皇兄多嘴，大周律法素来赏罚严明，我身为皇族之人更要维护这份严明。”凌王不亏是凌王，冤枉人也这么冠冕堂皇。
“此等小事南越王殿下自然不会计较。”阿渝心中不忿，面上不显，一句话让凌王惯常带笑的脸僵住，只听她接着道：“南越王殿下在击杀黑熊时左肩被黑熊抓伤，当时臣女问殿下为何要执意击杀，殿下道：‘父皇患疾，本王却不能侍奉左右，心中羞愧不安，闻熊掌能稍缓父皇之疾，万死也要为父皇取到。’臣女为殿下的孝心动容，更为陛下能有这样的皇子而高兴。”
阿渝一番话就算是胡诌，也说的极为漂亮，古人素来重孝哪怕再为厌恶，此时也有几分真心吧！
都说凌王是最像自己的，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十二子，才发现他的眼睛和自己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受了委屈也从不辩驳，懂事的让人心疼。陛下亲自将李恂扶起，道：“皇儿此举堪当我大周勇士，来人，赐□□莽鞭。”
“谢父皇赏赐。”李恂再次跪拜，心中并无半分波澜。
凌王心中纵有千般不愿，陛下已经发话，也不敢再多言语，只在暗处狠狠剜了阿渝和李恂几眼，一边又像顾承舟使眼色。
“我观谢小姐言行，和南越王可是旧识？”顾承舟坐在那里不动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一开口说话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亲王与大臣私下结交，可是犯了帝王的忌讳。李恂若是和谢渝交好，那么和谢安呢？
凌王心中赞叹，晋王世子果然一击击中要害。
陛下再次回到龙椅上，方才的温情不在。是啊，王权自古是排在父子之前。
顾搅屎棍，不出来找事情会死啊。阿渝在心中狂对着顾承舟翻白眼，脸上却越发沉稳：“世子殿下慧眼，南越王殿下常年镇守南境，对外震慑蛮夷，对内造福百姓，臣女自然听闻过。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就在看到殿下用青宜剑刺死黑熊时，臣女才得知殿下与臣女师承青羽先生。按拜师先后，臣女得称殿下一声师兄。”
阿渝此番话，一为打消帝王的猜忌，皇子对臣下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并非坏事。二来也亮明和师兄的关系，以后也无需遮掩。
说来此事还要多亏了顾承舟，阿渝用眼神挑衅顾承舟。
顾承舟：小鱼儿才是应该到秦淮河摆摊说书的吧！
“谢姑娘也师出青衣先生？先生他近来可好？”陛下询问，看来刚刚的事情已经翻篇。
阿渝心里松了口气，老头的名头真好用，恭敬地回道：“谢陛下关心，师父能吃能睡身体好。他老人家常念叨当时参加金陵论道时陛下的威仪和仁心。”
“好，好。”陛下被哄得连说两个好字。
“下月，有使臣前来访问我大周，恂儿便和礼部一同主理此事。”陛下道。
“父皇，此事兹事体大，向来都是由礼部和中书黄阁老一起主理。十二皇弟刚回金陵不久，对政务还需时间适应，如此，只怕不妥。”凌王义正言辞。
“凌王言之有理，恂儿可以趁此机会熟识政务。”陛下道。
“谢父皇厚爱，儿臣定当全力以赴。”李恂叩首谢恩。
凌王总有千般不甘心，也无可奈何，陛下已经一锤定音。
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加上身子久病刚愈，没多时就喊乏了，便先回营帐歇息。
“十二皇弟今日可谓出尽风头，希望可有福泽享受。”凌王说罢一甩衣袖，离开。
“师兄，你可还受得住？”阿渝关切上前询问。ωＷＷ.chuanyue1.coΜ
“无碍，师妹无需担心。”李恂强撑着身子安慰道。
只是李恂苍白的嘴唇，额角渗出的细汗已经泄露了他只是强弩之末。想想刚刚陛下虽然欣慰却从始至终也未关心过师兄的身体，心中更是心疼，道：“蒙大哥劳烦先扶师兄回营帐，我去拿药。”
临行前老头可是给了自己不少好东西，正好给师兄用上。
“本世子只当小鱼儿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士，今日才知道小鱼儿这么能言善辩，只怕十个饱读诗书的学士都不是小鱼儿的对手。”顾承舟温文儒雅，端的是风流写意如玉公子。
下面还有很多贵女盯着，阿渝自不好多言，却也不甘心忍让，也笑眯眯道：“多谢世子殿下夸赞，臣女受之无愧。”
接着又学顾承舟方才的语气道：“本姑娘只当世子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今日才知道世子这么爱挑拨离间，只怕十个市井妇人也不是您的对手。”
“你.....”顾承舟面色依旧，身后的玲珑忍不住上前维护自己的主子，却被顾承舟拦下。
“如今南越王已得到□□莽鞭，就算南越王闲云野鹤但终究无法独善其身，说来还有小鱼儿的功劳。”顾承舟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渝心下一沉，心思烦乱，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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