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剑漱风澄月明,素影翩跹万魂惊。疑是瑶台池边落,眸光潋滟秋水盈。
白绢飘落,伊人明眸凝紫,仅仅是善睐一眼,便阴炁涤尽,乾坤月明。
瞬间天地间阳炁复苏,千万嚎哭的阴魂沉寂,随后化作缕缕幽白,升空而去。疏疏月光照进葱郁林壑,枯木败草、怪石白骨均已不见,四周光景恢复如初,就好像那些阴森可怖的景象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般。
柳梦生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神,却见倩影飘落身侧。www.chuanyue1.com
“子林,”伊人轻唤。
“师姐,”柳梦生木木地应道。
“子林可有受伤?”柳含烟关切地问道。
柳梦生抬眼,目光便落向了那一双明眸,盈盈波光中,凝紫清丽,如梦似幻,恍如青莲出水,临波摇曳。不知是久未得见的希冀,抑或气力将尽时的恍惚,只消一眼,柳梦生竟是看痴了。
柳含烟见柳梦生神情呆滞,便也猜到了其中缘由,随即樱唇轻抿,云袖回转,断却了这番凝望。
“唔,我没事,”柳梦生回神,慌忙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才不信呢,”柳含烟眼帘轻合,侧颜转去,扮作生气的模样。
“是真的,琴秋师姐一来,子林就没事了,”柳梦生见了不由憨笑道。
“乱讲,又拿此身打趣,”柳含烟转来伸出纤纤玉指,用力点在柳梦生的额上。
“琴秋师姐小心,”柳梦生被这么一点才忽然想起,眼下危机还未解除。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陆叔伯笑得肆意,笑得张狂,任由他魂体消散,却好似丝毫不在意一般。
“师姐小心,那位前辈道行颇高,”柳梦生警惕地望向狂笑的老者,柳含烟闻言似是认同地轻轻点了点头。
“不想老夫纵横多少岁月,今日竟是败在几名小辈手里,可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陆叔伯笑罢便转来对两人感慨道。
柳梦生见他身上已无黑气弥漫,虽然魂体消散殆尽,却是气定神闲,言谈间声如洪钟,气度非凡,好似初会时那般道骨仙风。
“晚辈有一事不明,”未等柳梦生开口,却听柳含烟启齿说道。
“何事不明?”陆叔伯收了几分笑意,转来问道。
“以前辈之修为,不应如此不济,”柳含烟缓缓开口。
“哼,倘若老夫阳身尚在,今日胜负还未可知,”陆叔伯目光一低,随即面露憾色,似乎是忆起其生前风采。
“前辈,承让了,”柳含烟轻盈地施了一礼,又道,“只是依晚辈之见,前辈今日未曾动用生前修为,又何以轻言胜负之说?”
陆叔伯听罢微微一怔,目光中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赞许与钦羡之色,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难不成你这女娃娃还想讨教一番?”
“请前辈赐教,”柳含烟持剑再施一礼。
此言一出,陆叔伯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月光下的仙子。
“师姐……”柳梦生听了也是极为惊愕,没想到陆叔伯真的未曾动用全部修为,更没想到的是琴秋师姐竟会提出此番挑战。
“子林,无妨的,”柳含烟转来淡然一笑。
柳梦生本想再出言相劝,可看见月下仙子一笑嫣然,竟是忽然语塞。
“罢罢罢,料老夫也无后日可言,今天便让尔等小辈长长见识,”陆叔伯仰天长叹,随即双目骤开,灿如星火。
登时,柳梦生便觉周遭气息开始向陆叔伯急速汇去,而这一次汇聚而去的却是清绝的阳炁。
“现!”陆叔伯高喝一声,苍白虚影再度幻化出完整身形,长袍飘飘,云袖款款,奕奕神采恰似初遇之时,只不过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副古朴的长剑。
柳含烟见了雪袖一旋,立剑身前,左手剑指一并轻轻拂过剑身,顷刻间剑鸣阵阵,声声清泠。
柳梦生见两人剑势已起,便知必有一战,心中十分想助琴秋师姐一臂之力,可自己偏偏气力殆尽,莫若说再出剑招了,此时略有麻木的手就连握紧剑柄都显得十分吃力。
柳梦生暗骂自己不中用,抬眼却见琴秋师姐侧目浅笑着看来,遂不由一怔。
“子林,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被伤到了,”柳含烟淡淡一笑,柳梦生木然点头。
“女娃娃,你可当心了!”另一边,陆叔伯扬声说罢就持剑划过身前,锋刃所过之处,阳炁凝成数道寒光,熠熠闪动。
“看招!”陆叔伯高喝一声,随即剑指对方,霎时寒光齐发,直攻而来。
“子林,退后,”柳含烟轻声一语,莲步向前。
“追!”陆叔伯长剑一挥,再指对手,带着凛凛杀意的寒光应声偏转。
见寒光攻来,柳含烟楚腰轻旋,手中离钗回转,好似起舞翩然,便将寒光悉数避过。
迅疾的寒光打在地面之上,裂石断金,一时间草木摧折、土石飞溅,那巨大的冲劲引得大地阵阵颤动。
柳梦生见这道法甚是眼熟,恍然想起自己方才也曾领教过,看来陆叔伯先前也不是全然未用生前能为,只不过那时候的威力显然不比如今所见。
见识到了这道法的真正威力,柳梦生不由为琴秋师姐担心起来。
陆叔伯挥动长剑,不断凝出更多寒光攻向对手。而反观柳含烟除了凭借轻盈的身法闪避以外,却未出一招回敬。
琴秋师姐不会是没有还手之力吧?柳梦生见了这一幕心中万分焦急,然而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此时若是冲过去只会拖累师姐。
“女娃娃,你可还招架得住?”陆叔伯放声笑道,暂且停了攻势。
柳含烟身侧微风徐动,翩然跳出烟尘,纵使砂石飞扬,却也纤尘不染。【穿】
【书】
【吧】
“前辈不必顾虑,”柳含烟眼帘轻合淡然一笑,遂回身横剑,裙摆旋开,彷如一朵清莲在夜色中悄然绽放。
“哈哈哈哈哈,那老夫就不客气了,”陆叔伯见对方从容依旧,不由放声笑道,随即挥剑翻掌,道法再起。
只是这一次老者并未凝出寒光,激荡的阳炁骤然聚向柳含烟四周,竟是幻化出无数剑锋直指伊人。
见此,柳含烟淡然一笑,遂旋剑轻舞,周身阴阳二炁急速回旋交融,霎时化作一道长风屏障,护其周身。当那诸多锋芒触及迅速流转的屏障时,瞬间化作细细流水回旋空中。
“再来!”陆叔伯催动浩荡气息压向回旋的流水。
柳梦生方明白陆叔伯是要动用自己未曾见识过的道法时,就见到飞扬的土石忽然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向柳含烟抓去。
察觉退路被断,柳含烟却是从容依旧,只消剑尖一点,土石之上霎时气息流转,阴阳二炁迅速交融,转眼间无数花枝藤蔓从那巨大的手掌中生出,土石构成的指掌在即将握紧之际轰然崩解。
“哈哈哈哈哈,这女娃娃果真聪慧,”陆叔伯嘴上称赞着,可出手的道法却未有丝毫停歇。
气息骤转,只见那崩裂土石的花枝藤蔓之上霎时燃起熊熊烈火,瞬间将柳含烟围困其中。
“师姐!”柳梦生看着心惊,不由脱口唤道,只是烈焰中的伊人却依旧从容。
只见柳含烟旋袖轻舞,周身风力渐起,回旋的长风卷起藤蔓上的烈火,盘旋而上。
“前辈当心了,”柳含烟玉指一摇,随即长风卷带着炽烈火焰吹向对手。
陆叔伯挥剑结印,四周阴阳二炁快速交融,而后凭空化出一道流水屏障,试图阻隔烈火。
见此,柳含烟微微一笑,驱使卷着炽焰的长风贯去,火焰在接触流水的瞬间就熄灭了,可其中蕴含的灵炁却是融入流水之中,而下一刻在流水之中又倏然生出诸多藤蔓,交织成网,迅速将陆叔伯困在其中。
“哈哈哈哈哈,”陆叔伯见状大笑,随即在身侧凝出寒光,配合手中长剑将藤蔓斩断。
而在远处观望的柳梦生也只得惊叹于这场对决,一时间周围阴阳二炁不断变幻交融,幻化出诸般法相,寒光烈火,水流长风,土石藤蔓,仿佛世间万物皆出于二人道法。
陆叔伯一边不断施展道法攻向对方一边大笑着,似乎是很享受这场对决,毫不在意他的魂体随着道法的施展而变得愈加淡薄起来。而柳含烟则是从容地应对着陆叔伯的发难,不时以巧妙的道法回击。
“女娃娃,是时候与你分个高下了,”陆叔伯终是察觉大限将至,遂放声笑道。
话音刚落,只见陆叔伯周身霎时凝出了上百道寒光,与此同时,狂风骤起,陆叔伯飞身空中,无数寒光盘旋四周。
“前辈接招,”柳含烟旋身挥袖,剑鸣清泠,离钗顺势飞出。
“好!”陆叔伯长剑挥动,数道寒光汇聚一处,迎向离钗。
双招相碰,发出一声巨响,霎时天地为之震颤,即便是退至远处观望的柳梦生也感受到那磅礴的气息激荡。
一招过后,陆叔伯杀招再出,凝结在他身边的千百寒芒一齐射向敌手。
柳含烟莲步轻舞,离钗随之回锋,寒芒将近,只见柳含烟接住飞回的离钗,顺势旋身,四周气息骤然凝结于剑身之上,回身一斩,凝结的气息化作一道锋刃,迎向寒光。
下一刻,阵阵轰鸣荡漾在天地之间,柳梦生只觉自身受到那气息碰撞的余波震荡,竟是不支倒地。
“好道法!”寒芒过后,紧接着陆叔伯持剑杀到。
柳含烟旋剑相迎,一时间剑光交错,双方互不相让。陆叔伯长剑在手,挥斩力劈,招数大开大合,颇具力道。而柳含烟剑势轻盈,招式行云流水,令人应接不暇。
交剑数十回,陆叔伯见单凭剑术难占上风,便力劈一剑。柳含烟腰肢回转,轻盈地闪躲开来。陆叔伯见状立刻向后跳去,同时凝聚寒光。可陆叔伯方退却数步,就见柳含烟回身一剑刺出,离钗顺势离手。
陆叔伯来不及再聚寒光,只得抽身回避,但奈何距离太近,陆叔伯还未挪开半步,就被离钗穿胸而过,霎时魂体洞穿。
“好道法!”陆叔伯惊叹,若是阳身尚在,这一剑怕是已经取其性命了,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出手,“只可惜是两败俱伤之局!”
寒光已成,就在离钗穿入陆叔伯胸膛的那一刻,万千寒芒席卷狂风也同时射向了近处的柳含烟。
“师姐!”柳梦生见此不由惊呼,这一招想必是陆叔伯毫无保留的一击,而琴秋师姐就在近处,已是避无可避。不及多想,柳梦生已是冲了出去。
眼看寒芒直逼伊人,就在间不容发之际,柳含烟眼帘轻启,明眸剪水,含光一睐,双瞳凝紫,秋水潋滟。那一瞬间,寒芒消散,狂风停歇。
察觉天地间激荡的气息倏然平复了下来,柳梦生不由一怔,再回神四周已是一派静谧。
而陆叔伯此时浑身颤动,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原本清晰的身形再度化作模糊的虚影。
“世间竟有……”陆叔伯不敢相信地缓缓后退,手中长剑也在震惊之余落在地上,随即消弭无踪。
“琴秋师姐,师姐,”柳梦生匆忙地跑到伊人身边,焦急地打量着,生怕在琴秋师姐身上看见染红,“师姐你没事吧?”
“子林,”柳含烟轻唤一声,浅笑着摇了摇头。
“师姐有没有伤到?”然而柳梦生哪里肯放心?依旧围着柳含烟仔细检查着。
“罢罢罢,是老夫输了,”陆叔伯眼神迷蒙,怅然若失道。
柳梦生听罢方要转头看去,就发现一缕缕幽白的影子忽然从天而降,在飘落地面之时幻化出身形来,却是一个个阴魂。
“还来?”柳梦生大惊,连忙举起长剑,却忽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扶住。
“子林莫慌,”柳含烟轻声道。
“师姐?”柳梦生不解地看向伊人,但见柳含烟神情依旧云淡风轻,不由更加疑惑。
“兰因絮果,可悲可叹,”柳含烟眸光低垂,轻声自语。
柳梦生警惕地望向四周,却发现那些聚来的阴魂全是径直向着陆叔伯去的。
“负心人…还我命来…”一个妇人模样的阴魂喃喃低语,缓缓向陆叔伯飘去,在她身后是一个孩童模样的阴魂,随即数个阴魂纷纷相随。
“负心人…还我命来…”
“负心人…还我命来…”
无数阴魂低语,如泣如诉,转眼间已是将陆叔伯团团围住。
“你们……”陆叔伯回神,环顾四周围来的阴魂,又低头看了看缓缓消散的魂体,随即放声笑道,“哈哈哈,来吧,来吧,都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
话音未落,那些阴魂彷如受到了何种刺激一般,悉数疯狂地扑向陆叔伯。陆叔伯张开渐渐虚化的双臂,继续放声狂笑,任由阴魂在他即将消散的身躯上抓挠撕咬。
百鬼噬魂
柳梦生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底不由生出了一股寒意,然而下一刻便发觉周身气息正在缓缓流动。柳梦生仔细感受了一下,却发现那是一股股清绝的阳炁正在向陆叔伯汇去。
他要做什么?
正当柳梦生疑惑之际,一阵阴风忽起,渐欲迷眼,仅仅片刻后风力骤歇,再定睛,陆叔伯赫然身前。
“小子,老夫还有一件事找你,”陆叔伯说罢便挥袖拂向柳梦生。
柳梦生来不及反应,就只觉眼前光景迅速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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