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陈夜茕被肚子闹腾醒,摸黑摸到手电筒,她出了一身冷汗,想着最近也没吃什么太刺激的食物啊。没办法,实在是疼得厉害,蹑手蹑脚下了床,其他三人睡得很熟。
走廊里留着灯,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陈夜茕一向胆子大,朝着尽头走。拐进厕所,手电筒的光束冲出一条路,她打开灯随便拉开一扇厕所门进去。蹲了五分钟根本没有想要拉肚子的倾向,但疼痛感丝毫未减,陈夜茕有些无力,脸色苍白,只能靠着墙找支撑点。又犯病了,她肠胃自幼不好,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好几次,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叮嘱她多注意饮食。陈夜茕一不吃辣,二不碰冰,一日三餐都按时,尽管这样,也避免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撕扯。
她挣扎了十多分钟,踉踉跄跄走出厕所,回去翻出瓶药喝了一片,这才好点。回到床上四点半了,不争气的肚子让她又少了半小时睡眠,真不值啊!
早上醒来,陈夜茕把昨晚喝的药装进书包,还有治胃酸胃疼的,以防万一。早餐是土豆丝,看起来不是很清淡,陈夜茕没要,拿了两个花卷和一碗牛奶。
“怎么不吃菜啊?”王莉咬了口手里的花卷。
“不太想吃。”陈夜茕没提自己不舒服的事,不想她们担心。
回到教室,早读开始,肚子好些了,胃又开始酸,妈妈好几次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陈夜茕听说做胃镜很难受,总是推脱,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这两天天气不错,喝完药,陈夜茕去了趟办公室,她是语文课代表。老班的办公桌就在语文老师对面,一进去就看见老班在和谁说话,陈夜茕一眼就认出是周途卓,估计又犯什么事了。她抱起作业本刚出办公室,周途卓也出来了。
“要不我帮你抱?”周途卓试探性地问了问。
“不用。”陈夜茕拒绝得很干脆。
“行吧,那个,你知道你姐和我哥的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哦,那还挺巧的哈!”'周途卓尴尬地笑笑,他很少这样窘迫过。
语文课上,老师要求陈夜茕把没交作业的人点起来。除了昨天请假的女生,就只有周途卓了。陈夜茕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周途卓。”底下一片哗然。她这才想起来,在班里他叫谢纪宇。周途卓也愣了愣,还是站起来了,有点窃喜,还是本名听着舒服,有时候被叫谢纪宇他还反应不过来。
两人这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在眼里,陈夜茕无语。语文老师解围∶“安静点,谢纪宇你站后面去,我们上课……”陈夜茕因这事心不在焉,一下课她就躲进厕所,不然会被全班讨伐的。周途卓看着陈夜茕的背影,低头笑起来,也就只有她才会认认真真地叫自己的名字吧。
“怎么回事啊?”603的其他三人直勾勾盯着陈夜茕,陈夜茕低着头,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周途卓那边也面临着同样的境况。
“就,他在作业本上写着周途卓,我就随口念出来了。”陈夜茕觉得这个理由应该算说得过去。
“那你脑子也不过一下,我们班有叫周途卓的?”王莉咬住不放。
“好啦,这就是一个失误,我们不是还要吃火鸡面吗?”陈夜茕成功转移话题。
周途卓那边可没这么顺利。他想陈夜茕肯定不会实话实说,那他也只能编个合适的理由了。“我……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我没交作业啊,所以就站起来了。”周途卓眼神闪躲。几人也没再追问什么。是很想告诉别人他叫周途卓,但这么做没有好处,为了“生存”,他也不得不隐姓埋名了。
大课间,周途卓以脚受伤为由请了假,上次打球的时候弄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正无聊,却无意瞥见陈夜茕桌兜里的瓶瓶罐罐,他靠良好的视力看清那些小字。但就算看清,周途卓也不知道这些药是治什么的。她身体不好吗?周途卓想。
最近语文上的背诵抓得紧,老于采用了一对一的检查模式,还特别关照了一下周途卓,委屈自己的课代表督促检查了。陈夜茕不管他,他倒勤快,越挫越勇,结结巴巴勉强能背过去,陈夜茕也不为难。
周途卓每次看到语文书后那张脸,面无表情的,眼睛也没离开过书,小声说∶“也不笑一笑。”陈夜茕敲桌让他认真点,周途卓瘪瘪嘴不敢造次了。
自从上次陈夜茕叫周途卓那事,戴欣然就觉得有古怪,现在两人又总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借着背课文的事故意接近周途卓。
晚上,戴欣然敲开603的门把陈夜茕叫出来,她拿出身后的一个盒子塞给陈夜茕,拜托陈夜茕帮她送给周途卓,不管陈夜茕怎么推脱都推不掉,她看着手里的盒子,点点头答应了。
“戴欣然找你出去说啥了?”颜沉落好奇。
“就,就让我把这玩意儿帮她送给周……谢纪宇。”陈夜茕把盒子装进书包。
“为啥让你送啊?”
“这还不简单,小夜最近查谢纪宇课文,比较方便些。”吴雪答道。
“好吧,说来也是,谢纪宇每次给你背课文都是笑着的,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小夜?”颜沉落坏笑。
“不笑着背难道哭着背啊?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小陈同学啊,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应该说是你看不上他,知道吗?”
“行,我看不上他!”陈夜茕乐了。
这礼物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点送出去比较好,陈夜茕罕见地主动去找周途卓。
“戴欣然送的。”陈夜茕放下盒子准备走。
“等等,她送这干嘛?”
“你问她去。”
“我不要,你还给她。”
“我要做的只是把东西送到你手里,不负责送回去,你明白吗?而且我又不是你俩的传信鸽,懒得管你!”陈夜茕来气。
“火气怎么这么大,女孩子还是温柔一点好。”
“你在教我做人?我不温柔碍着你了!”陈夜茕声音比平时高八个度,撂挑子走人了。
周途卓没拆盒子,原封不动还给了戴欣然。“那你告诉我原因啊?”戴欣然不服气。
“什么原因?”
“不接受我的原因,连朋友都没得做?”
“戴欣然,我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无缘无故的礼物,更不喜欢被别人纠缠着,希望你能放过我。”周途卓翻脸。
“所以你喜欢陈夜茕,喜欢给她背课文,喜欢对她笑,喜欢她叫你周途卓是吗?”
“她比你正常。”
交流截止,戴欣然哭了一早上,没人知道原因。周途卓脑子里乱成一团,本想着给陈夜茕道个歉的,半路杀出个戴欣然。曹杰文刚进来∶“怎么回事儿啊?戴欣然哭了,你干的?”,周途卓点点头又摇摇头,总之女生是非常难以理解了。曹杰文好像明白又不明白,只好找前面的友友聊。
“陈夜茕,你这些药都是治啥的,看你每天喝。”曹杰文看向前桌的桌兜。
“治胃的。”
“小小年纪胃不好,这可得重视。”曹杰文一脸严肃。
周途卓解开疑惑,胃不好确实很受罪。
中午开饭,陈夜茕一出教室门就被挡住去路。“对不起啊。”周途卓在等她。陈夜茕没说话绕过去,吴雪和颜沉落追上去。王莉则负责收场∶“我说谢大帅哥啊,我们小夜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被你这么三天两头惹生气,气坏了你赔的起啊?”四人扬长而去。
“小夜别气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哦!”王莉赶过来。
“真?那我们还不快点走?”陈夜茕拉着三人向食堂冲,和好舍友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快活。说说笑笑,日子也就没那么漫长了。
吴雪偶而还是会复发,她不敢说,极少有人能理解,陈夜茕是个例外。她拉住吴雪冰凉颤抖的手,身子不住地抽泣,平常吴雪是她们的好家长,但这一刻又如此脆弱。陈夜茕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吴雪,因为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以前闲聊的时候,吴雪也会给她们讲自己休学那一年的生活,寡淡且孤单。陈夜茕记得第一次安慰吴雪,她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说因为这个病给家里增添了多少负担,她父母把家里所有有安全隐患的东西都扔了。每周回家,父母就担惊受怕的,看她入睡才肯去睡。ωWW.chuanyue1.coΜ夶风小说
感同身受真的很难,陈夜茕拍着她的背,尽力给她最大的安慰。雪儿,你真的很好,我们会给你更多的爱的,陈夜茕想。
小时候的陈夜茕觉得奇怪,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理想,就她没有。直到她大一些,有了第一个理想∶做一名画家。她姑父说画家没前途,只能当爱好培养,还讲了自己的老同学画技高超,最后落得卖三轮车的处境。陈夜茕被迫结束这个理想,再大一些她想当心理医生,于是她读了好多这方面的书,虽然最后这个理想也破灭了,但知识还是留在她脑子里。
吴雪庆幸和她做了舍友,能被人理解是多大的运气,比起那些安慰的话,远不及被人紧紧抱着,还能感受到那种被重视的感觉,也就不太想离开这里了。
这一周又过去了,陈夜茕打开手机,联系人头上出现小红点。备注是高一4谢纪宇,陈夜茕想了想通过了。
周途卓那边,消息写了又删的,最后就留下三个字∶对不起。
陈夜茕回∶你就只会这三个字?
周途卓发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包,想证明不仅会发对不起这三个字,还会发对不起的表情包!好,证明的好啊。
——你把东西还回去了?
——嗯
——怪不得,她都哭了。
——这不关我事,我没说很重的话
——哦。
没了下文。
周途卓点开陈夜茕的空间,他,没有权限。戒备心这么重的吗?动态里倒是有条戴欣然的,文案只有一个哭的表情,配图是她眼睛的特写,红红的,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委屈。评论清一色的∶谁惹哭的,帮你揍他!周途卓没点赞,继续往下翻。薛维森有一条∶在死亡边缘徘徊。迷惑,周途卓空间一穷二白,唯一的一条还是玩游戏玩输了发的,点赞的人高达200。他不是喜欢分享生活的人,他的生活也简单得平平无奇,每天好像都那样,太阳照常升起照常落下,他照常上课睡觉和舍友聊,这就是他的舒适圈,混日子混日子,这个混字用得好啊!
夜深了,有的人已经熟睡,有的人醒着,城市里的床头是看不见月亮的,情绪一上头也是致命的。陈夜茕念着她的那个小院落,吴雪念着她的猫,回不来,也释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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