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某高级公寓楼里。
窗外乌拉乌拉的警笛声转瞬即逝,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的萩原研二,往窗外分了一点注意力过去,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深夜的警车并不罕见,或许是某个报警的民众。他收回视线,继续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松田阵平。
这家伙还在侃侃而谈,像是说到了自己很感兴趣的地方,甚至上手比划着形状,墨色的眼睛隐隐发着光。
“……除了水平检测仪之外,上面还配备质量检测装置,只要质量的增减达到之前预设的额度,就能立即引爆炸弹。”
萩原支着一只手,托住下巴,耳朵还停留在这里,脑袋里面已经转到了好多重想法。
之前的阵平,对炸弹的构造这么感兴趣吗?
好像是这样的。这个家伙对炸弹一直很感兴趣,虽然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但比起如何拆除炸弹,他反而对如何制造炸弹更感兴趣。但他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表现出来。毕竟是个拆弹警察,总的来说,太过沉迷于制造炸弹不太合适。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发现、他描述中的这个炸弹,听上去真的很熟悉……到底是故意谈到这个话题上,还是无意间聊到了这里?
“那么针对这种类型的炸弹,一般什么样的场所,比较容易受到威胁啊?”
萩原研二不自觉眯起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嗯?”
松田愣了一下,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瞥了对方一眼。
会问出这个问题……
果然,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在有意识地套话。
也不枉他特地提到这个炸弹去试探对方的反应。
如果这家伙没有怀疑他的话,就不会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是他哪里暴露了吗?
从他和对方见面开始,在对话和信息上并没有出现纰漏。与其说他的扮演有问题,倒不如说对方从一开始就抱着警戒心。这个世界松田阵平不是红方吗?怎么会被怀疑成这样?
而且他在相处时选择的模式,应该也出了一点问题。
毕竟那个时期的研二,距离他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记忆里印象更加深刻的,反而是后来出现在他身边的黑方萩原研二。层层的记忆堆叠在一起,真正想要回过头去找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他之前那种故作熟悉的相处模式,对方大概会很别扭吧?更不要说这家伙本来就很细心,估计马上就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可能再装作无事发生那样表演下去,原本的编花篮也不能再用了。
松田眨了眨眼睛,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萩原研二。
严格来说,他并不想对着对方撒谎。
真假参半的谎言和你来我往的试探,简直糟糕透顶。会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又或者是直白地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平行时空、系统卡牌、弹幕、次元壁,这些在正常人的思维认知当中、超越当前科学条件的东西,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止一次想到过,在没有任何谎言和试探的情况下、在彼此完全信任的情况下,把一切经过直接告诉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
但这种方式过于冒进且高风险,BOSS不可能同意。
再者,除了他之外,黑方研二此刻应该还在处理红松的事情。他最起码得等到那边的结果出来。
其实有件事很奇怪,明明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研二,才更加接近于记忆里最开始的研二。但如果非要划分出、此时此刻他更倒向谁的话,最后的人选反而会是黑方研二。
——因为不一样。
虽然所有的萩原研二,从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但那个家伙他不一样。每次一想到对方过往的经历,松田总是会无条件让步,一退再退、毫无原则。很多时候,他其实能够分清对方的话语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所图,但他无所谓……ωWW.chuanyue1.coΜ
总之,在确定黑萩原研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前,他只能先拖时间。
松田重新垂下眼,意识到自己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久,如果再不回答,很有可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就算是怀疑也不会怎么样。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这个世界的研二,并没有见到过他和另一个松田同时出现。
在对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松田,只不过是“松田”的性格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但这种变化本身,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毕竟“松田”才刚刚“被冤入狱”,在这种特殊事件的打击下,性格变得奇怪一点很正常。
在没有亲眼确认、真的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之前,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也只会是——
多重人格。
松田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解释道:
“这种类型的炸弹对平衡度和质量变化极其敏感,通常比较适合底座较薄的地方,例如说公交车、火车、汽车又或者是——”
警视厅的临时指挥部。
那种塑合板的地板,太适合装这种类型的炸弹了。他上一次就是这么装的。
松田笑了一下,补充道:
“轮船的甲板下面应该也可以用。大部分交通工具上的炸弹,都可以选择这种类型的。”
·
“是这样啊……”
什么都没有问到。
萩原研二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对方看上去什么都说,但又过于天马行空。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焦点模糊不清。好像马上就能探到底,但往下一捞又没有尽头。
得想办法加快进度了,总不可能一整个晚上,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吧?www.chuanyue1.com
最起码要搞清楚,对方奇怪的态度变化,还有非常明显的两种性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突然对他表现得这么生疏?从看守所回来之后的路上,是明明白白的生疏。还有现在,明明不熟悉,却非要装成关系很熟稔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性格差异这么大……
该不会是心理疾病导致的双重人格吧?这家伙怕不是关在看守所的时候,心理出问题了吧?但这个新出现的人格,和他也太不熟了吧?就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一样……
等等!很多年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松田的父亲好像也被冤入狱过。如果是因为这一次相同的经历,让对方产生心理问题,进而分离出一个很多年前的人格呢?!
对啊,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萩原研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这一套逻辑飞快串联起前因后果,仔细对比松田这段时间的状态。
为什么和他之间的交流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因为新分裂出来的人格,很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或者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会问出、当不当警察这种古怪的问题?
——因为新人格先是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枉,现在又亲身经历被冤枉的过程,会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厌恶,完全是情理之中。
为什么突然直白表露出对炸弹的兴趣?
——因为新人格缺少警察职业的束缚,所以可以直接了当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全部都解释的通。
对方这段时间的变化,全都是因为这一次被冤入狱事件,导致松田分裂出另外一重人格了!
这下可糟糕了。
得想办法把人骗到医院一趟,而且现在不能让这家伙独处,万一这家伙现在的人格有点反社会、痛恨警察、甚至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可怎么办?
萩原研二登时觉得,有一个天大的重任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自觉蹙着眉,对即将进行下去的谈话,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该怎么在不进一步刺激对方的情况下,想办法了解到对方的心理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呢?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最起码得想办法激起对方身为一名警察的责任心吧……
“这一次你能成功出狱,多亏了那个叫冲矢昴的证人来证明当时的情况。但现在对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把这位证人先生救出来。”
萩原研二一边斟酌着开口,一边不忘用余光注视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坐在他对面的松田阵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仰起头、乱糟糟缺少打理的卷毛在半空中抖了抖。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像是想笑但又不太方便、但怎么都憋不住。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看不见丝毫责任感、亦或是愧疚心理,反而有些隐隐约约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萩原研二瞪大眼睛,不自觉往前凑了凑。
为什么是幸灾乐祸?
松田的病症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仅丧失了同理心和责任心,还会对别人的悲惨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你怎么会——”
“我知道这件事。”
黑松僵硬地低下头。
由于实在装不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再加上又控制不了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所以干脆直接用一个乱糟糟的发顶对着对方。
冲矢昴是赤井秀一的化名。
对方不提起倒还好,每提起一次,他就会想笑一次。
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竟然也进到局子里去了,这可真是……
太棒了!
多一个人来陪着他,连带着那群家伙嘲讽调侃的话,也可以多一个人来承担。
他总算不再是黑方阵营里,唯一一个把自己玩进局子里的人了。而且那个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监狱和卡牌系统,双重意义上的没被放出来),进度条远远落后于其他人。这样一对比,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玩的还可以。
“咳咳咳、”
黑松捂着嘴,用手掌遮住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关于这件事,其实有一个新的情报。我刚刚去警视厅的时候,意外碰到景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应该有看见吧?”
“啊?”
跟踪全程被抓包、还被特意点出来的萩原研二,心虚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刚刚都已经解释过了,我是担心你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又卷进杀人案件里。”
你明明是怀疑红松的状态有问题……
松田阵平顿了一下,解释道:
“总之,居酒屋案件中那个畏罪潜逃的老板,已经死在了郊外的烂尾楼里,线索彻底断掉了。”
所以赤井秀一恐怕得先在看守所里蹲一阵子了。
“!那居酒屋的案子怎么办?”
萩原直起腰,双手下意识按在桌子上。
“唯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已经死掉了,现在只能等到烂尾楼的杀人案告破,才有办法救那位卧底先生出来。”
“……”
萩原研二狐疑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我刚刚就想问,你为什么看上去很高兴?”
“哈?哪有?我很悲伤,证人先生因为我的缘故,需要一直待在看守所里。”
松田阵平表情夸张地双手合十,露出一副为人祈祷的模样。
“只希望搜一的那个长谷部效率能够高一点,早点把案子破掉——”
——那是不可能的。
长谷部被景光干掉了,警视厅马上就要被他炸掉了。
这段时间,其他搜一警察肯定忙到没空破案,那个家伙最起码还要在看守所里蹲三天。
“……是这样吗?”
萩原研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无论他怎么看,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着悲伤,但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啊!还有什么“那个长谷部”。直呼其名不加敬语,看上去真的很讨厌对方。
听说多重人格解离症,会出现无视道德和律法的反社会人格,甚至以一己私欲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这个家伙该不会也是……?
对,他之前好像认识一个心理医生,这种问题找心理医生还有救吗?对方的电话是什么来着……
“砰!”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对这种声音极度敏感的萩原研二第一时间侧头向窗外望去——
只见窗帘大敞着的落地窗外、一片璀璨灯火中,忽然涌现出巨大的火光。
那一声闷响只是开端,随后,刺眼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闷响声彼此交错。
那个方向分明是——
萩原研二动作仓促地站了起来,冲到落地窗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警视厅炸掉了!?
混乱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信息,但最难以动摇的猜测反而是——
萩原研二第一时间收回视线,狐疑地望向仍旧坐在椅子上的松田阵平。
这家伙连夜赶去警视厅,该不会是因为他的第二人格想要把警视厅炸掉吧?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借着火光和响声的遮掩,点开系统空间里、BOSS借着卡牌发送给他的信息——
[红松已被带走,从现在起你就是红松。]
他若有所思地抿嘴笑了一下,刚好撞上萩原研二的视线。
·
东京塔下,停着一辆土黄色的出租车。
“滴、滴、滴、”
被放在车前台面上的传讯器,滴滴响个不停。
诸伏景光瞥了传讯器一眼,又转而望向被他控制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
这位“中年男子”根本就不算是中年男子。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俊朗的脸上、还残留着易|容|面|具所造成的胶水痕迹。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在这样全新的五官上,显得格外贴合。
后者故作无害地扬起手臂,咧着嘴笑道:
“你的通讯器响了,不去看吗?”
“……不、用。”
诸伏景光往下压了压身子,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天蓝色的眸子意外地阴沉下来。
“你是不是该先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降、谷、零?”
黏腻的胶水还残留在指尖。
诸伏景光刚刚一把撕下对方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全然熟悉的五官——
什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根本就不是错觉。
是某个家伙带着易|容|面|具、装模作样欺骗他!
“为什么就连来见我也需要带着易|容|面|具、伪装成完全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在车上那么长时间的单独相处里,都不肯把事情说清楚?”
“看着我着急上火、四处奔波,从警视厅赶到波洛,你觉得很好玩吗?!”
“难道是这辆车上有什么监控、监听设备控制住你,还是你已经被洗脑加入组织了?”
对方连珠炮似的逼问着,看上去想要得到一个回答,但话语密到根本插|不进话。
——如果真的插话,反而会让这家伙更加生气吧?
但这家伙,完全认错人了啊……
直白的、没有任何恶意的发泄,即便生气也说不出多么难听的话,大概是随便说点什么就可以轻松哄好的程度。
这个时期的诸伏景光很少会生气,即使真的生气,也会用一种很温和、甚至是近乎好笑的手段报复回来。
可以随便开玩笑,而不是担心自己说出来的某段话,刚好激起对方的应激反应。
黑透沉默着移开视线,一时间失去和对方继续对视的勇气。
那个世界的大家,抛去自闭症儿童不提,其他人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其实一个比一个问题大。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了,没办法和那边的景光接触。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讨厌他、而是因为他们一旦碰到一起,对方就会不自觉开始自残,又或者是在他身上制造伤口。所以BOSS把他们分开了很长时间——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在完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忽然变成诱导对方发病的原因,每次出现的时候,原本可以进行正常的人际交流的人,会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全然陌生的样子。
但好在这种状况,到现在已经好转很多,至少在日常相处当中是正常且自然的,最多只是会偶尔感到很微妙。但一直以来养成的、下意识回避对方的习惯,好像已经很难纠正过来。
会下意识地回避视线、回避沟通、回避一起做任务。
明明所有世界当中,真正了解他的诸伏景光,就是只剩下对方了但还是——
不由自主地逃避。
就像这一次的任务。
按照原计划,他只需要接应黑方诸伏景光。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纯粹的、司机工作。
这种任务简单到、甚至根本不值得让他特地从美国回来。哪怕换成黑方伏特加也可以做到,但久川悠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对方是什么想法,他其实心知肚明。
但就在他等在门外,看着那个穿着防水服的背影、消失在别墅宅邸前时,当他意外看见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无知无觉地从他车旁路过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想了太多东西,找了太多借口。
比如,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马上就要走进另一条街道的监控范围。一旦对方真的走进去,在那段监控视频里,就会同时出现两个景光。这种大跌打碎世界观的东西不能留下来。
又或者是,这可是这个世界的景光落单的大好机会,BOSS一定想要借此做点什么。
又或者是……
总之他驱车追上去了。
甚至在匆忙间,忘记通知BOSS另外找一个人来接应。
·
“……总之,我给你机会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群堵在波洛门口的人到底是谁?公安厅的人吗?你现在还安全吗?”
在一大串轻飘飘的发泄过后,对方终于冷静下来,熟悉的天蓝色眸子里充斥着担忧的情绪。
这种担忧情绪,反而把黑透拉回实地。
虽然他不止一次想过,要不要就此取代这个世界的降谷零。在一个全新的、所有人都还活着的世界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悄悄收拾掉一滩烂泥似的红方,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但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就像是吃惯了番茄三明治的人,忽然想着:要试试看鲱鱼罐头吗?
——这种不切实际、且永远不会付诸行动的幻想。
等到今天晚上的见面结束,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见到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对方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所以——
黑透伸手按掉了警视厅的通讯器,拔下里面的电池透过半开的车窗、抛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诸伏景光,愣愣地望着电池的抛物线,随后茫然地捧着自己那个完全停止使用的通讯器。
“你在——”干什么啊?
“怎么样?是不是正中靶心?”
黑透转过头,一把把对方按在副驾驶座上。
“……哈?”
诸伏景光低下头望着自己手上的通讯器,又望向对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家伙做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
“你在干什么啊!破坏警方的通讯器是犯法——”
“要去兜风吗?”
黑透耸了耸肩膀,全然没有表露出半点要道歉的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警视厅、警察厅,甚至是FBI、CIA和组织之间的关系,但前提是——”
“先兜风吧?”
大概是对方的态度太过于奇怪、甚至近乎恳求,又或者是那段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有关系,能有什么关系?
互派卧底的关系恐怕不值一提。能够被搬到台面上说的关系,能够导致降谷零逃离住处、甚至没办法用真面目示人的关系,能够让这家伙变得这么奇怪的关系……
诸伏景光低下头,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对方的提议。
他默不作声地系好安全带,望着对方缓缓调整出租车的朝向,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破开漆黑的夜色,朝着无目的地的远方奔去。
·
“警视厅遭到炸弹袭击,请所有警员立即赶往指定区域等待指派!再重复一遍,事关重大,所有警员请立刻出发,前往指定区域等待指派!”
看守所走廊的角落里,通讯器疯狂播报着最新消息。
凑到那里的警员,零零碎碎地交换着信息。
“这个事情闹得也太大了吧?我们也要去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要是去了,看守所里的犯人怎么办?谁来管他们?要是有人趁机来劫狱怎么办?”
“哈?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啊?”
“这种事情也说不准的啊,之前也没有人想到过,警视厅都会被炸掉。真的太离谱了……”
“查到嫌疑人了吗?”
“听说又是‘酒厂’干的,他们入侵了警视厅的内部网络,控制了视频音频通讯电话和短信。说起来,如果警视厅都被炸掉了,我们这里的监控录像不就全都停摆了?”
“嘘!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警视厅那边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这边,不知道最后该怎么办……”
“警视厅的防护系统是用纸糊出来的吗?”
“欸!秋原先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角落里,侧身面朝着墙壁的赤井秀一,沉默着眨了眨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细碎的信息。
警视厅爆炸,监控录像全部被毁——简直是最适合越狱、或是劫狱的时间点。
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却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
外面的声音渐渐稀疏下来。
那群警员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话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警察职业的前途和危险性,担心自己某一天会意外殉职。
片刻之后,赤井背对着摄像头,再次展开那张快要被揉烂了的纸条。
上面用打印字体写着——
[今晚12点,有人接你出狱。]
这是今天下午,他刚刚入狱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纸条。
当时他只觉得,这上面写着的东西太过于荒唐离谱,口气太过于狂妄自大。
一个守备森严的看守所,却说得好像是进进出出、无比随意的旅馆酒店。
他也曾经试想过,对方会用什么办法劫狱,也许是找一个卧底警视厅的熟面孔、用伪造的命令把人带出去,再想办法删掉监控。但半夜十二点这个时间,好像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群家伙竟然可以直接把警视厅炸掉。
这真的是最强悍的声东击西。
这就是那个组织给他的第二份诚意吗?
第一份诚意,让他直面组织人员交换情报的现场,展示了他们对于组织情报的了解程度。
第二份诚意,展示了他们强大的武力和对警视厅的肆无忌惮?
与其说是诚意,倒不如说是一种警示。
如果连警视厅都可以说炸就炸,对方的势力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之前警视厅被炸时的闷响传来时,是十一点十一分。
这个看守所房间里没有钟表,他只能按照那群警员在十一点前后换班的规律,从十一点开始人工记时。
距离纸条上所写的十二点,只剩下最后两分钟。
赤井秀一皱着眉,将纸条撕碎塞进嘴里,随后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
他靠着墙壁、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往外挪动。
他的脚步极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他的耳边分明听到——
“哒、哒、哒、”
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间奏和谐、有条不紊。
“谁啊?”
“换班的人吗?”
外面的警员先一步有了反应,刺眼的手电筒白光朝着走廊尽头的位置照了照。
“请问是来换班的同事吗?说句话啊?”
“你这样怪吓人的。”
“哒、哒、哒——”
脚步声愈发逼近,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等、等一下!秋原先生!好像是不认识的人啊?”
“傻瓜!是劫狱的!开枪啊开枪!”
“我没带啊!秋原先生——”
赤井秀一靠在墙边,捂住自己的嘴,只听见一阵鸡零狗碎乒乒乓乓,最后传来好几声沉闷的、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打着强光的手电筒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在漆黑的甬道里滚了滚,白色的扇形光线映亮光洁的金属地板。
片刻之后,手电筒被人重新捡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霎时间直直指向赤井秀一所在的囚室。
他猛地闭上眼睛,但还是没办法阻挡眼角本能的生理性泪水。
他的眼前一片昏花,但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对视环节,慢一分一秒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所以即使看不见,他也艰难地睁开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在不停抖动的手电筒光线上方,他看见了那个举着手电筒的人。
银色的长发披在两肩,一身墨色大衣,宛若焊在头顶的黑色礼帽以及——额角狭长的疤痕。
对方毫不掩饰地暴露真容,墨绿色的眼睛像是打量一滩烂泥似的、冷冷地望着他。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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