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很久很久之后，你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变成了颜回公主，站在风雨飘摇的城墙上，城门外是六十万秦军覆盖了无边际的苍茫大地，天边是被落日烧红了的云。
你等不到黄旭熙来就纵身跳下了城墙，耳边风声呼啸，而你落地之后还存留有意识，不再是听黄旭熙口述这个故事。
你看到了黄旭熙因为你的死|亡变得几近疯魔，你看到他用烈火烧山，降大雪埋城，你看到他不顾一切与东华大帝搏斗，你看到他被斩落一首，你听到他重重坠地后泣血的嘶鸣。
你亲眼目睹黄旭熙是怎么爱着颜回的。
“扶夏...扶夏！”
你听到有人叫你后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个温暖干燥的小木屋，黄旭熙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你。
“我刚刚听到你睡梦里一直在哭，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你突然就不管不顾的伸手抱住了他，你看见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你怕了，怕他会就那样死掉。黄旭熙感觉到颈窝里一片湿|热，他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只能轻声哄着你。
“黄旭熙，你疼吗？”你出声问道。看上去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黄旭熙却一瞬间反应过来，笑道：“不疼，我早就不疼了。”
“不要再为了任何人做这种傻事了。”你低声啜泣着，感觉到浑身没劲，额头抵靠在他肩膀上，滚烫的体温吓了他一跳。
“扶夏，你发烧了，”黄旭熙用手背贴了贴你的额头，又把你放回床|上躺着，“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李叔抓药给你。”
他端了一杯水放在你|床|边就匆匆跑了出去，你闭上眼，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
你这一烧就烧了一个月，黄旭熙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年已经到了及之年，西王母赐你的一身仙骨似乎是开始有反应了。Μ.chuanyue1.℃ōＭ
你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剥离了血肉融化后再重组一样，重复在被烧灼与刺骨寒凉反复折磨当中。
黄旭熙看着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满头都是冷汗的你，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做到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他在房子外面设下了结界，现在最怕的是仙骨初露端倪，引得些妖魔鬼怪前来觊觎。
他想起了东华大帝把他从灵狱中放出来的那天。
“九凤，颜回已经重新入轮回，你此番再入人世，能否与她再见，皆看你与她之间的缘分了。”
当时黄旭熙在灵狱中百年，没人和他说话，双脚被玄铁黑链锁住几乎动弹不得，他的思维和动作都仿佛被四周的浮水给冻住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沙哑着嗓音问道：“什么？”
东华大帝与他讲了要他食够九百九十九个十恶不赦之人的魂魄就可助他再返仙界后，又接着道：“颜回作为楚国最小的公主，外敌来犯之时宁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也不愿意投降做俘虏，自|杀|之人是要受恶灵食身后魂飞魄散的，所幸颜回的气节与铮铮傲骨得西王母赏识，故赐一身仙骨，但需要带着这身仙骨再经历一次轮回，轮回中福报也好，劫数也罢，需得听天由命，轮回再次结束之时，她便成仙。”
“可她再次轮回作为凡人，凡人如何承受得住这一身仙骨？若是被别的人觊觎盯上，她又该如何？”
“九凤，你生来就为上古灵兽，便以为成仙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情吗？凡人受仙骨本就痛苦万分，是颜回自己应下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只是因为她也等着再见你一面，若是成不了仙，她便魂飞魄散。想要成仙，这些都是她该历的劫。”
东华大帝说完，挥手解开了黄旭熙脚腕上的玄铁黑链后转身离去。
黄旭熙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一身的灵气只剩下最后一根仙骨支撑，在他即将跌落魔道之时，是东华大帝帮他保住了最后一丝重返仙界的希望。
他想起自己还是灵兽幼体的时候，无意间闯到了东华大帝的仙宴之中，东华大帝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从那之后总是将他召进殿堂来玩，分他吃仙果，偶尔带他到处游历山川河海。
黄旭熙朝着东华大帝离开的方向单膝跪地行了个表达最高敬意的礼，开口道：“多谢东华帝君。”
东华大帝摆摆手，消失在了他面前。
黄旭熙从在朱府看到你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你了，你与颜回长相不一致，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都有颜回的影子。
他不能把你就是颜回这件事情告诉你，而这一世的你，也确实不再是颜回了。
7
你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落山之时，屋子里静悄悄的，黄旭熙不知道去了哪里，你撑起身子爬起来，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隔壁的小孩正在家门口挖泥巴玩，你问道：“阿哥阿弟，见到旭熙哥哥了吗？”
“旭熙哥哥说出门有事，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姐姐，你都病了好久了，现在好点了吗？”
你点点头，想出去找黄旭熙，却在触碰到院子的木门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指尖，吃痛的缩了回来。你心中一惊，不明白黄旭熙为什么把你锁起来。
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你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转过头就看到黄旭熙似乎是垂直从天上掉落了下来，激起了院落里的无数尘埃，顿时尘土漫漫，而坠落在地上的黄旭熙背上的翅膀还没能收起来，身上和翅膀上都是粘稠晦暗的血迹，还有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旭熙？！”
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看到他染了血的精致五官，哆嗦着想伸手把他脸上的血迹擦掉，可他一偏头躲开了你的手，把你往屋子里一塞，把结界缩小到只笼罩着这间木屋。
“黄旭熙你干什么！”
你听到他喘着粗气：“待在里面别出声！”
他抬眸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还有隔壁几户人家听到动静不明所以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他眼神冷下来，看着人们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凑热闹，都给我回家待着去。”
那些人家本来是好意，黄旭熙平时在村里没少帮他们，他们都知道他没有恶意，但眼下看着黄旭熙骤然变白的瞳孔，还是被吓得跑回了家中。
隔壁的老婆婆却还颤颤巍巍地对着黄旭熙说：“阿熙，别害怕，婆婆在这里。”
黄旭熙勉力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双瞳一片雪白，看着婆婆问：“婆婆，你不怕我吗？”
老婆婆摇摇头：“你是好孩子，我怎么会怕你呢？”
黄旭熙抬手将老婆婆送了回去，他咬了咬牙，再次结印化出一大片结界将这个小村子笼罩了起来。
印起印落，他跪地咳出一口鲜血，而身后那道小木门仍然一直被你拍响，他听到你在里面哭得声嘶力竭，于是后退了两步靠近门低声道：“哭什么，我又死不了。”
你努力扒着门，企图打开它，却怎么都打不开，只能对着外面喊：“黄旭熙，你放我出去，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啊！你让我出去好不好？黄旭熙！！”
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地面晃得你几乎站不住脚，村子外的结界已经裂开了一个缝，穷奇追来了。
黄旭熙早就已经不是神，他现在是个半边身子已经踏入魔道的妖兽，又在灵狱中关了百年，灵力早就大不如前，倾尽全力布下的结界三两下就被穷奇撞破，他得想办法把穷奇引开，否则整个村子的人都得死。
“扶夏，好好躲着，别出声，我很快就回来。”
你听到他留下这句话后门外就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风呼啸过山间穿林打叶的声音，还有你无法控制住的啜泣。
你推不开门，只能跌坐在地，屋内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黄旭熙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还回不回得来。
鬼车和穷奇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双方都受了重伤，黄旭熙背靠一块巨石，看着刚刚被他踹得横飞出去的穷奇把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拦腰撞断。
他和黄旭熙都互相仇视着对方，天边风云变幻莫测，千里之外结界彻底碎裂的声音让黄旭熙不由得睁大了眼，他几乎把所有的灵力都压在了结界上面，是谁破开了他的结界？
穷奇突然露出了诡异的一笑：“九凤，你还记得那个消失了很久的梼杌吗？你以为只有我想得到那一身仙骨成仙吗？我是打不过你，那你猜猜看，梼杌能不能打得过你？你觉得你真的能守得住那个小姑娘吗？”
黄旭熙不再听他废话，他展开血迹斑斑的双翅腾空而起，朝着凤鸣村飞去，一路上，血滴滴落的地方都破土生长出一片开满了火红色花朵的树。
黄旭熙的灵力在消逝。
你明明听黄旭熙的话，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声，可随着这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起，你猛的抬头，小屋门被狂风吹开，你被一股力量拖着往门外走，走到院落中，你看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身型与老虎相像，毛很长，面孔像人，却有着锋利的獠牙，尾长有八尺。
风大的你几乎睁不开眼，恍惚间你看到人们四散奔逃，隔壁的老婆婆把两个小孙子藏到地窖里去以后竟然扛着把锄头就要往你这边冲。
梼杌只是一甩尾巴，老婆婆就被甩上了半空中，这样一落地就肯定是个死，老婆婆闭上眼睛，却没想到被人接住了，巨大的羽翼包围着她缓缓落地，是黄旭熙来了。
梼杌见黄旭熙赶到，便不再耽误时间，你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就忽然觉得浑身如撕裂一般的疼，皮肉仿佛分崩离析了一般，抽筋拔骨的痛让你无法忍受，痛苦地开始大喊起来，抬头却看到一根散发着柔白光芒的骨节漂浮在你头顶，你突然间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你想起了很久之前，西王母也是把这样的骨节融进了你身体里，那时候的痛苦不比现在少，你想起来了，你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还是颜回时候的点点滴滴，想起来你是怎么从城墙上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想起来黄旭熙是怎么狼狈不堪的求东华大帝把你还给他，想起来你答应西王母可以承担一切后果，哪怕最后成不了仙，只为了可以再见黄旭熙一面。
如今成不成仙都无所谓了，你已经再次与他相见，相伴度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其实已经够了。
你痛苦地趴在地上，看着浑身僵直在原地的黄旭熙，那截仙骨已经被梼杌夺去，意味着你已经成不了仙，而待你一身仙骨被梼杌拔尽之时，就意味着你即将魂飞魄散，三界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你这个人了。
黄旭熙眼里溢满了绝望和不知所措，没过多久，他做了个决定，他身上还有一根仙骨可以给你，他没了仙骨不过是彻底坠入魔道，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
想要打过梼杌，要么立刻成神，要么立刻入魔，现在这样半仙半魔的状态让他无法完全的掌控哪一方的灵力，待他彻底入魔后，或许还有能力与梼杌一战，想要保住你，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从没在黄旭熙脸上看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哪怕是当年他同东华大帝一战的时候也没有。
黄旭熙身体里唯一仅剩下的那截，东华大帝费心保存下来的仙骨被他从自己身体里拔出，他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牙关，嘴角隐隐渗出了血迹。
你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颤抖道：“黄旭熙…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那边的梼杌，一只手再次结印化出结界抵挡着梼杌的攻击，另一只手没有停止动作，柔白色的骨节被他一点点抽出。
你拉着他试图阻止他的动作：“黄旭熙，你别这样......只差最后一个人......只差最后一个人你就可以做回你的九凤了，你停下来啊！”
黄旭熙没有停下动作，他很一定疼，你第一次看他红了眼眶。
“我不是你的颜回公主，黄旭熙，你看清楚了吗？我已经不是你的颜回公主了！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自己，你走，你给我滚啊！！！”
“无论你是颜回还是扶夏，从始至终，我都是只喜欢你的。”
那仙骨最终还是被他抽出，你看着他眼里失去清明，一身功德散尽，成魔，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穿】
【书】
【吧】
黄旭熙彻底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和食人魂魄的妖兽，风云突变，百年前的那一场大雪再次降临人间，你一身的冷汗顷刻被冻成一层薄冰贴在身上，深入骨髓的凉。
8
梼杌最终被黄旭熙杀|死，他食入了梼杌的魂魄后样貌变得越来越凶残可怕，而且开始变本加厉的为害人间，生吞活人，杀|害各路神灵神兽，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连东华大帝与他交手都无可奈何的受了伤。
打伤东华大帝之后，黄旭熙便消失不见了，你一生都在追寻他的踪迹，可你再也没能见过他。
这一轮回你用了六十九年走完全程，承了黄旭熙那根仙骨，你最终在这一世轮回过后位列仙班，接管下了大荒的施云布雨之事，大家都叫你颜回上仙。
你还是每天住在那个小木屋里，众人垂垂老矣，你却依旧是年轻的模样，凤鸣村的孩童换了一波又一波，村口的槐树参天，你偶尔路过，总是能想起那年槐树下张着双臂逗小孩玩的他。
黄旭熙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只有你去拉他的时候从他身上掉落下的一根灰白色的羽毛，这是对你来说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前两世的记忆于你而言都仿佛大梦一场，梦境深处，你渐渐看不清他的长相，渐渐回忆不起他的声音。
这一日，东华大帝突然召回了东西南北四方战神，言北方极寒之地章尾山得见鬼车踪影，下令众战神将他收服后压回灵狱，若难以收服，可杀。
这个消息还是西方战神李帝努告诉你的，你便随他去寻了东华大帝，请求协同众战神出战。
众神出征捕杀鬼车，他们口中仍在叫他鬼车，你心道：“不是的，他不叫鬼车，他不该是这般被人唾弃卑劣低等的妖物，他是神，是翱翔于九天的凤。”
章尾山环境极其恶劣，一刻都不曾停歇的大雪，厚如塔楼的岩冰，一阵风吹过，宛如带着倒刺的刀子一样划过脸颊生疼。这般穷凶极恶之地，黄旭熙难道一直躲在这里吗？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东南西北四个战神，你和李帝努关系好一点，就跟着他四处搜寻，你问道：“你们找到他，立刻就会杀|了他吗？”
“按照帝君的指示，若是收服不了，便要杀。”
“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或许我能让他冷静下来。”
“颜回上仙，我也不想这样，可九凤他心志全无，若是伤了你，我怎么与西王母交代啊...”
“他不会伤我的。”你轻声道，又抬起头笑着对他说，“谢谢你，还记得他是九凤。”
你们四散在章尾山各处，你希望能在四位战神之前更快的找到他，便在满山冰雪里极速穿行，小声呼喊着黄旭熙的名字。
章尾山如遗世的孤岛，苍劲的山梁绵延了数百里之长，平日里只有烛龙盘亘在此，是众神皆不愿涉足的地方。
你找了很久却仍旧是没有他的半点影子，心却跳的厉害，站在崖边歇了一会儿，脚下的雪突然松动，你猛的向山下滑去，还没来得及运力稳住身子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抬头看去，是李帝努。
你借他的力爬了上来，他缩回手道：“颜回上仙，小心点。”
就在这一瞬间，两座山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章尾山几处山头都又了雪崩的迹象，包括你和李帝努头顶上的雪也在摇摇欲坠，他拉过你登上剑身就朝着那边去，你看着那边白茫茫一片，明白他们已经找到黄旭熙了。
距离上次分别已经是百年有余，你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就该把一切了结了。
令人震惊的是，你和李帝努赶到之后发现黄旭熙以鬼车的原形被封在了一座冰山里面，南北两位战神正在发力，而冰块正一点点裂开之时，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看清黄旭熙是怎么出来的，他的速度极快，也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两位战神就猝不及防的飞了出去，碎冰乱石兜头扑面而来，李帝努没来得及拉住你，就看你迎着混乱去了。
四位战神立刻反应过来，飞上半空，各占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长剑压下，一个若大的结印在黄旭熙头顶形成，他嘶鸣着，挣扎着，无意中对上了你的眼睛，在那一刻你看清了他眼里所有的痛苦和无奈。
他还保持着清醒！
结印越压越低，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你直接进了结印范围，战神剑下难以承受的压迫感摧折着的你的骨骼和皮肉，你脚下一软，径直跪倒在地上。
头顶传来李帝努的怒吼：“颜回出来！他已经失了心智，你再往里去这个结印会要了你的命的！！”
你抬头，两行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嘴角也开始溢出血来，你朝天上喊道：“他还醒着！他还有神志！！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他说两句话！”
结印还在不断下压，你忍住|胸口快要裂开的感觉一步一步往黄旭熙身边挪，你看到他眼里的泪了，他是清醒的，他是认得你的。
李帝努见你执意要往里走，他停下了继续下压的手，并阻止其他几位战神：“快停下！颜回上仙会死的！”
“鬼车一旦冲破结印，我们几个根本制不住他！”
“你们没听到颜回上仙说九凤还存留有神志吗？！”李帝努不再与他们争吵，率先撤了法力，却也仍是不敢松懈，眼睛一刻不眨的紧盯下面，防止黄旭熙突然的暴怒。
李帝努一撤了法力，结印便消失不见，你心里那种如被群山碾压的感觉顿时消散，几步便跑到了黄旭熙身边。
他的瞳孔在红白之间交替，似有什么在他体内冲撞一样的痛苦，你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不断安抚着：“旭熙，我在这儿，你还认得我吗？我是颜回，你看看我，黄旭熙！”
冰川上低落一滴滚烫的热泪，化作了无边的温热包裹住被冰封了百年的他，黄旭熙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竟然化了人形。
“颜回...”他嘶哑着嗓子叫你。
“我在，旭熙，我是颜回，我回来了。”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抬头看到四方战神，一下子瞳色加深成血色，你看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勉励维持着一丝清醒。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杀人、杀神、杀灵兽，还打伤了帝君..颜回...是我自己到这里来，请烛九阴把我封在了冰山之中，这样，我就不会再危害人间了。”
“颜回，我已经做不回九凤了，既然他们有办法杀了我，就让他们动手。”
“颜回，趁我尚且清醒，让我骄傲，有尊严的离开吧。”
山间寂寥，云层涌动，他灰白色的羽翼几乎和满山的大雪融为一体，一滴眼泪刚砸落在地就结了冰，你摇摇头，这身羽毛不好看，你还是喜欢从前的九凤，那一身烈焰般火红漂亮的羽毛，才是应该属于他的。
“黄旭熙，你是神，是翱翔于九天高傲的凤。”
你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被冰封住了太久，他的嘴唇干裂又冰冷，你紧紧抱着他，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拉他走出寒冷。
黄旭熙呆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眼底又渐渐浮上来的血色让他痛苦不堪，只能闭眼与自己抗衡，而等他听到接连几声惊呼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了你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白的几近透明。
你更用力的抱紧了他，他看清是什么情况之后想要推开你，却听你埋在他|胸|口低语道：“......不要放开我。”
你一身仙骨尽数被自己抽了出来，一点点在往黄旭熙身体里融，他忘了身体上的痛，只难以置信地抱住你，颤抖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黄旭熙...”你气若游丝，呼出来的气竟然比这极寒之地的温度还要低，你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神，是高傲的......翱翔于九天的凤。”
“所有的罪责与惩罚，本来就都该由我来承担。”
你终于看着他一点点变回了原来九凤的样貌，一双黑色的瞳仁干净又清澈，残破的灰白羽翼逐渐褪去，化生成了层层厚实温暖的红，这才是他原本漂亮的样子。
你轻声道：“九凤，好久不见。”
9
西王母手中那本仙名册的第三百六十八页，有一个名字渐渐消失了，她曾经是楚国最最骄傲漂亮的公主，也曾经是掌管大荒云雨的上仙。
待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名册上，三界之内，再也没有了颜回这个人。
东华大帝抹去了黄旭熙所有记忆，他化身九凤再入仙界，丢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后来仙宴上有人无意中提起颜回，看向坐在一旁沉默着饮酒的九凤，便开口问道：
“九凤，你可曾听说过颜回此人？”
黄旭熙答：“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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