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旗大人被自己的话语套路进来，胡蹇继续忽悠道：“大人您说，皇爷眼下驻跸江南，宁王的叛乱业已平定。只等北直隶天气转暖，圣驾必然由运河辗转回京。”
龚二虎点着头，仔细聆听着胡蹇的话语。
“皇爷兴高采烈地抱着刘娘娘①，坐在花船头，放眼望去运河沿岸，猪尸遍地臭味熏天。岂不搅了皇爷的好兴致！皇爷的心情糟糕，岂不要发雷霆之怒？怕是又要动用廷杖，狠敲那些官老爷的屁股！”
“蹇驴儿，你说得还真有道理！不过打得也是那些大官的屁股，咱从七品的小旗，芝麻绿豆的小官，操那份闲心作啥？”
“不过大人啊，要是您带着咱们旗的军户，在天气转暖前，把咱天津卫南北运河两岸，死猪都收拾干净，那会是什么景象？”
“嗯！”龚二虎瞪起眼睛看着胡蹇。
胡蹇继续说道：“皇爷从出了南京城，过两淮，进山东，这一路看见的，都是死猪遍地的糟糕景致。简直就是他娘的大煞风景，一肚子的火发了一路。可是偏偏到了咱天津卫的地盘上，春暖花开景色宜人。啥事就怕比，您想啊，皇爷的心情该有多美？”
“这皇爷高兴了，大人您的前程，还不一飞冲天！呵呵！那钱宁和江斌之流，比大人的出身，高贵多少吗？也就是运气好，入了皇爷的眼，才有了这般的泼天富贵，权势滔天吗！”ωＷＷ.chuanyue1.coΜ
龚二虎眼睛都直了，愣神了许久，才猛地一拍大腿，说道：“他娘的！这事咱干了！蹇驴儿，不，好侄儿，你说咱应该咋弄才好？”Μ.chuanyue1.℃ōＭ
胡蹇心里美得像吃了蜜一般，发愁的猪油收割，终于算是解决了。胡蹇强压着心头的喜悦，说道：“龚大人，实话跟您说，我呢需要猪油做肥皂，如果猪油没了，我的生意也就没了。我这肥皂利小，猪油按市价买来，根本就赚不到利钱。大人您肯帮我，那我出资买柴火，弄十几口大锅，就在咱家附近炼化死猪。”
“大人您安排咱旗的人手，年轻力壮的，都派出去收集死猪，老者妇女在家炼化猪油。猪油给咱做肥皂，功绩是大人您的！大人您何乐而不为呢！”
龚二虎频频点头称是，连连称好！
胡蹇附耳说道：“到时候咱一缸猪油，给您提一两银子。”
“真的？”龚二虎惊讶问道：“一缸猪油一两银子？”荒野这么多死猪，不但可以变银子，还能讨得皇爷的欢心，上官的青睐！奶奶的，这好事叫咱给遇上了！
胡蹇急忙点头：“大人放心，侄儿说话算话，绝不含糊！”
胡蹇都乐得要上天了，二百斤一缸的猪油，一两银子就弄回来。发财了，发财了。我算算啊？
二百斤猪油，能生产1800块肥皂，价值36两银子。
胡蹇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急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龚二虎兴奋说道：“大侄子，咱爷们得抓紧，好好算计算计！”
胡蹇急忙应道：“愿为大人您效劳！”
龚二虎叫道：“走了！走了！回屯子召集军户议事。”感叹的对胡冬九道：“老胡啊，你他娘的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啊！”
胡冬九兄弟俩，也是懵逼了！这就把小旗大人给圈进来了！调动旗丁上百口，帮咱家来炼猪油。
娘嘞！老子不是做梦吧！
咱家儿子这张嘴，忽悠死人都不偿命！真是怪了，小儿子说话咋这般利索了，口吃的毛病，啥时候开始没得呢？
看来真是祖宗显灵了！清明的时候，说啥也要回乡祭祖，感谢老祖宗的护佑！
龚小旗和胡冬九进院喊话婆娘，留簿署名后，女眷们去天津卫逛景迎春，大哥胡随跟着照看。龚小旗领着胡东九爷三，急匆匆地返回了龚家屯。
龚二虎取来人口薄子，丢给胡蹇说道：“他娘的，老子和你爹一样，都是睁眼瞎。大舅哥回家过年去了，你小子就帮咱分派吧！”
胡蹇知道龚家旗的文书钱粮，平日都是龚小旗的妻舅曹三，帮他料理。曹三不在那就自己来吧，胡蹇翻看人口薄子，拿起纸笔记录分派人工。
小旗军户有姓十三，户二十三家。计有十名正军，余丁有口百三八人。除去老弱病残和胡家四口，能出工九十七人。
胡蹇将精壮男丁五十四人，两人一队分二十七组，外出搜寻死猪。余四十三口，三十人看锅炼油，十三人分配劈柴挑水切肉搬运等杂事。胡蹇分配妥当后，将记录文书交给龚二虎，和他详细商讨确定。
龚二虎竖起大拇指：“蹇驴儿，你小子有出息！脑瓜子灵，还认字。以后旗里的事，你要多帮衬着，多给叔出些好主意！”
龚二虎心里骂道，他娘的，这傻子咋突然开窍了呢！
龚二虎吩咐胡家兄弟，出去给本旗军户掌事的当家人传话，让他们来家中分配差役。
胡蹇建议说道：“龚大人，俗话说，想让马儿跑，就得给吃草！这样，小子再给出十文工钱。”
“他娘的，这帮穷鬼只能给五文！”
胡蹇愣了下神，心道大人您的心也太黑了！直接腰斩克扣一半！
龚二虎明显察觉胡蹇的表情，只好解释道：“臭小子，你不要以为是咱心黑？叔看好你小子，今后还要你多给叔出主意。那叔就给你说说这天津卫的规矩，免得你不懂规矩，惹恼了上官！”
“咱天津卫的规矩，卫所军丁出工，兵丁日五文。这你爹清楚，咱要是坏了规矩，老爷们非扒了咱的皮不可！历年来，码头上朝廷转运粮盐物资，都是由卫所指挥使衙门和户部衙门分派，到咱百户所十文一日。军丁五文，百户老爷二文，两位总旗大人各一文。”
龚二虎竖起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心酸地说道：“到咱手上只剩一文钱！他娘的，老子还要领着本旗的军户，在码头上风吹日晒的，生怕误了工期被上官责罚！”
“军户所的日子苦啊！”龚二虎吐槽道：“天津三卫数万军户，都盯着朝廷转运的差事。指挥使大人也没法子，只能轮换分派各所。幸好咱天津卫守着码头，还有这几文钱的收入，各省边防卫所，就只能靠种地填肚子了！”
胡蹇好奇地问道：“那码头上民间转运的货物，咱可以接私活啊？”龚二虎答道：“你以为咱不想吗？现在的大商家，都有官家的背景。朝中的大佬，就是咱指挥使大人，也不敢得罪啊！他们不来抓咱的壮丁就不错了。”
“就说张国舅吧，从长芦盐场运盐，这王八蛋一文铜钱都不给，咱们还得自己备干粮。听通州码头兄弟们说，从江南贩卖的粮食，弟兄们不但要给运到粮仓，还要经常出苦力，帮着从通州大仓送进京城的店铺里呢！”
我靠！又是张国舅，这两兄弟咋就成了权贵的代表典范了呢？
“剩下的小私活，还有码头上那帮流民，跟咱们抢生意！到手的那点钱，给弟兄们分五文，剩下的还得按二二一的常例，给百户老爷和总旗大人。咱的日子苦啊！月俸禄米才7石②，他娘的还不及时，日子难过啊！”
胡蹇惊讶不已，码头搬运的工钱，都能形成一条灰色的产业链！
龚二虎低声说道：“蹇驴儿，这工钱既然你出十文，那就按规矩分派吧！这样咱们私自调动旗丁做事情，上官们也不会过多干涉。那一两银子的事，可打死也不能对老爷们说，要是老爷们知道咱们偷着发财，非弄死咱们爷俩不可？”
龚二虎又提醒道：“小子，你要想安稳地做生意发财，光让你爹给点年敬礼可不行？总旗大人就和咱念叨了，说你家发财了！百户老爷，千户老爷，你可要勤的点去孝敬啊！最好能想法子，打通指挥使大人，要是他老人家护着你，那谁他娘的还敢啰嗦！”
胡蹇急忙致谢，心里琢磨着天津三卫的指挥使大人。天津卫指挥使赵继宗，是本卫直接上官。天津左卫指挥使倪宽，天津右卫指挥使梅济，这三家都是世袭天津三卫指挥使，看来要想法子走走门路。
胡蹇陪着龚二虎闲聊着，一直等到天黑，二十三户军户户主，才陆陆续续到齐了。
龚二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大咧咧地说道：“大过年地把大伙喊来，是咱给各家老少爷们，弄了个挣钱的活计！”
“小旗大人，啥活？”
“去码头运盐还是搬粮？”
“太好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大人，年前运盐俺家才出丁一口，这回要多派一口给俺家！”
众军汉兴奋地议论起来，满脸的喜悦之情。
龚二虎吼道：“都他娘的闭嘴！这回的活呢，能干到清明前后，用人也多。全旗除去老幼伤残，就去女人也要出工！”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连娘儿们都要上工？”
“清明前后，大人那不是两个多月？”
“咱家算上女人五口，干两月？娘嘞，能赚一两五钱银子呀！”
“大人，您快分配活计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好！”龚二虎满意地说道：“这次的活很简单，就是把这运河沿岸，十里八乡的死猪，都他娘的运回来！送到胡冬九家，全部炼化干净！”
收死猪炼化？大人您这是闹哪般？
大家都瞪着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小旗大人。
龚二虎继续说道：“要是碰到人问询，就说是上官的吩咐，怕这些胡乱丢弃的死猪，将来腐烂了，嗯，会引起瘟病！对，就这么说！大家伙都听懂了！”
大伙晕乎乎点头，表示都听明白了。胡蹇也不由得暗地里给龚二虎点了赞，这理由好，靠谱站得住脚！上官知道了，也不会阻挠，弄不好还会嘉奖呢！
老于头却担忧地问道：“大人，收死猪炼化防瘟病，不会是上官老爷们为了政绩，忽悠咱们白干活，不给工钱吧？”
老于头素有见识，在屯子里威望颇高。听了他的话，想忽悠老子白干活，全都泄气了，七嘴八舌地吵闹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胡蹇见场面要失控，就算是小旗大人硬摊派下来，也会影响死猪的收割进度。这帮家伙要是出工不出力，出去逛一圈，就说没寻到死猪，那自己不是哭都没有坟头了吗？
胡蹇急忙附耳对龚二虎道：“大人，工钱日结！”
龚二虎点点头，手握着鞭子狠狠地敲着桌子，叫道：“都他娘的别吵了，乱哄哄的，叫得脑瓜子都疼！”众军户见小旗大人发火，都识相的闭上嘴巴，齐齐的看向小旗大人。
毕竟龚二虎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大家伙还是怕他的鞭子。
龚二虎冷冷地说道：“这次的活是私活，工钱日结！一文都不少你们的！不过这事牵扯甚多，就按咱说的是义工，收死猪炼化防瘟病！老子丑话说在前，都管好自己的臭嘴，谁他娘的敢瞎逼嚷嚷，坏了老子的事，老子就用鞭子抽死他！”
工钱日结！大伙听到这一句关键的话，瞬间眼睛都瞪圆了。
“大人放心！”一位军汉吼道：“他娘的，谁敢坏了大人的规矩，影响咱们弟兄挣银子，咱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老五说得没错！”一位身材魁梧好似门神的大汉叫嚷道：“老子家过年连饺子都没吃上，老娘饿得天天头晕，路都走不动了！要是有人敢吃里扒外，老子把他丢到运河喂王八！”
老于头也开口道：“老五和铁柱的话，老汉也是赞同！各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冬月里码头运盐赚那点工钱，过年也都花净了。离夏粮收割还有小半年，不想法子一家老小都吃啥？好在大人体恤本旗父老，给大家寻来了生路。咱老于就代表各家各户，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只要能挣银子养家，大人叫咱干啥就做啥！”
是啊，有银子赚能养家，不就是去收死猪吗？抬尸首都行！
龚二虎满意地说道：“至于活怎么干？人手咋分配？都由蹇驴儿分派，大伙听他调度就是。”
大家伙懵逼了，齐刷刷地望向胡蹇。啥？让咱全旗老少爷们，都听一个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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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①刘娘娘，指的是正德皇帝的情人刘氏，未正式册封！刘美人是太原晋王府乐工杨腾的妻子，或称为妓。正德十二年（1517年），武宗游幸山西大同，从大同渡黄河，路过榆林，在绥德，纳总兵官戴钦女。后返回，由西安历偏头关，至太原索要女乐，得到了刘美人。武宗喜她色艺俱佳，就带回了豹房。将刘美人安置在西苑太液池专寝中，号称夫人，江彬等近幸，称她为刘娘娘。刘美人即民间传说游龙戏凤中李凤姐的原型。②大明卫所制度，士兵月粮1石米，小旗（从七品，月禄米7石），总旗（正七品，月禄米7石五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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