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嘈杂的面食铺子里,几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妇人正一边吃面,一边互相交换京城里最新的八卦。只听一个较年轻的妇人尖着嗓子说:“你们都听说了吗?丞相府的二公子原本与越国公府的三姑娘订了婚约,也不知为何,眼看着越国公府的三姑娘及笄了,丞相府才上门提亲,结果发现那三姑娘表里不一,并非像传闻中那么明理孝顺,性子可顽劣了。丞相府的二公子说什么都不肯娶,直接给退婚了!”
“难怪丞相府的人又把聘礼抬回去了呢!”另一个妇人突然感叹道,“之前听说夏侯三姑娘在赵王府里的事,我还真当她是个贤惠孝顺的呢。紧接着又传出她在家中开设赌局,妄议朝政之事,我就觉得这个姑娘胆子太大了,一般人家那里压得住?就她这品行脾气,能与丞相府结亲,那已经是无上荣耀了!真是造孽!所以养女儿呀,一定要教养好!”
“谁说不是!”又一个身着红褐色衣裳的妇人闻言突然抬头附和道,“我有个亲戚以前是在越国公府当差的,听说越国公府的三姑娘小时候是养在外头的,自幼疏于管教,所以性格嚣张跋扈,据说是只母老虎呢!丞相府是书香世家,相府的公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所以这门亲事没结成,对于两家来说可能都是好事!”
“果然是将门虎女啊!”旁边的另外几个蓝衣妇人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你们说得都不对。”坐在另一桌的一个妇人忽然插嘴道。她似乎偏爱绿色,身着翠绿色衣衫,白皙圆润的手腕上套着一个同样翠绿的翡翠镯子,头上还斜斜地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子。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手绢擦了擦嘴角,不慌不忙地继续解释说:“我听说啊,那越国公府的三姑娘是既凶悍,又丑陋,品行十分不堪!原本相府也是想遵守承诺迎娶她进门的,所以才带了礼物上门去下聘,结果却被他们家三姑娘戏弄了,这才不得不退婚了。如此无德无才的女子,养在家里那就只能当祖宗一样供着,试问谁家愿意聘娶呢?”
闻言,原先感叹将门虎女的那个妇人又饱含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怜越国公一生戎马,宣和郡主端庄和善,竟生了这么个女儿……”
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妇人突然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调侃道:“我看你就是对自己认识不清,自己都是个身无几两赢的平头百姓,居然去可怜富贵滔天的越国公。他们家三姑娘再不堪,那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门贵女,生母还是宣和郡主,背后又有恭王府撑腰,日后要想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是多难的事。我看你们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被嘲笑的妇人很是尴尬,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妇人分享的八卦把话头岔了过去。一场一触即发的争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殆尽。
夏侯纾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听着这些流言蜚语,一边打量着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妇人。除了着装颜色比较单一,她的容貌、身形和旁人都没有多大差距,所以并不会多么引人注目,而她说的话明显就比其他八卦爱好者知道更多的细节,甚至连她戏弄王家父子的事情都知道。看来
不过夏侯纾对绿衣妇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流言蜚语中担当着什么角色并不感兴趣,只是听完了她们的非议之后,她竟然不可思议的觉得其实流言也有它的好处。比如常常被母亲指责为不务正业的夏侯翊,也比如此时醉倒在温柔乡里的宇文恪,还有那些在暗中跳动的勃勃野心,他们都利用流言作为自己的保护色,放心大胆地做着各自的事。【穿】
【书】
【吧】
云溪小心翼翼打量了夏侯纾一眼,见她毫无怒色,也看不出其他情绪,立马坐不住了,愤愤不平道:“这些人就只会道听途说、毫无依据的造谣生非。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什么时候跟丞相府定过亲了?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甚至连貌比无盐、性格乖张都说出来了,他们要是知道姑娘你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心地善良?国色天香?夏侯纾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敢当,这样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更不希望云溪给她戴这么一顶高帽,只是觉得好笑。
夏侯翊在京中有着“谪仙”之名,容貌身形都无可挑剔,而她作为夏侯翊的同胞妹妹,她怎么可能如传言中那样貌若无盐呢?
她回京这几年只是比较少出门交际,又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知道她长相的人并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说赵王妃寿宴上,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关注她的人就不少。要不然眼高于顶的明嘉郡主怎么会在那么多娇妍明丽的高门贵女中看中她呢?
可见造谣之人毫无逻辑,听信谣言之人更是愚昧至极。
想到这里,夏侯纾不禁笑了笑。这样也好,有了这些毫无依据的谣言,至少目前她不会有被逼着嫁人的忧虑。万一哪天她嫌烦了,不想听了,也好自证清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姑娘,你还笑得出来?”云溪看着夏侯纾,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你该想想办法教训教训这些口无遮拦的无知之徒!看他们以后要敢不敢说人是非了!”
“既然你都说他们无知了,又何必再理会?”夏侯纾笑道,“若非这些流言,我只怕还不知要应付多少前来求亲的人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云溪连连点头,说完又担忧地看着夏侯纾,“可是姑娘你总是要嫁人的,照他们这样传下去,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说我貌丑,可我真的丑吗?至于他们说我性格乖张跋扈,这个我就不好自贸自夸了,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还能一辈子背几句流言困住不成?”夏侯纾淡淡的说,“如果世人只是以貌取人,或者道听途说就断人品行,这样的男人,我也不屑嫁与他。”
她生平最厌恨那些重色薄情之人,嘴上说得胡里花哨的,要爱人家一生一世,结果始乱终弃、色衰而爱弛的例子却也不少。
去年这个时候,夏侯渊的同僚年将军家就曾因为皮相出了一桩丑事。
据说是年将军晚年得子,因而对其十分宠爱,费尽心思给安排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奈何女方虽然家境优渥,人也温柔贤惠、知书达礼,但长得实在只能勉强算得上端庄。大婚当夜,原本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日子,结果年公子揭了盖头一看,登时傻了眼,哭着闹着要休妻。女方父母知情后大怒,年将军因着两家的交情百般劝解,最后以女方同意年公子马上纳几门美貌的妾室好传宗接代为条件才草草了事。
此事在京城传为一时,人们纷纷谴责年公子重色薄情,同情新娘子遇人不淑。但是谴责归谴责,同情归同情,那位新娘子的后半辈子算是毁了。如若娶她的是一位懂得欣赏她的内在美的男人,只怕又是另一番模样。
所以,夏侯纾打定主意,此生她若必须要嫁人,必定要嫁一个不仅爱她的容貌,更爱她这个人的人。不论他是豪门贵胄,抑或是寒门庶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设。她的逍遥日子都还没过够,又怎么会早早地把自己束缚住?
只是世事无常,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人们所忌讳的、害怕的,认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常常就是在大家疏忽大意的时候入侵了原本相安无事的生活。
夏侯纾叹了口气,吩咐车夫驱车回越国公府。
她们的车夫叫董效,三十多岁,父亲和兄长都是专门替越国公府养马的。董效从小在越国公府长大,受其父亲影响,十分精通马匹的习性,早年帮着驯马,反应机敏,身手灵活,还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后来不慎摔断了腿,医治期间继续犯浑,偷偷去骑马,又摔了一跤,导致后来走起路来就一瘸一跛的,再也驯不了马了,就被安排来赶马车。
董效最初也有点失落,不过后来想着跟的人是越国公的掌上明珠,能为夏侯纾服务那就是夏侯氏对他的信任,所以慢慢就开朗起来了。偶尔路上闲着无聊,还能跟夏侯纾和云溪唠唠嗑。
夏侯纾也很喜欢跟董效聊天,因为她总能从董效那里听到许多她在府中听不到的趣事和八卦,甚至亲切的称董效为“董叔”。
马车走了没多远,突然停了下来。
这个情形让夏侯纾突然就回想起当年回京途中被刺杀时的场景,痛苦的回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在京城,天子脚下,这里不时会有巡城卫来巡逻,不至于遇上当年的事情。穿书吧
她缓了一口气,问道:“董叔,怎么回事?”
董效马上回答说:“三姑娘,前面有个人拦住了去路。”
夏侯纾闻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烦躁,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拦她的马车?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次出行为了避人耳目,她只用了熟悉的车夫,马车是普通马车,并没有任何越国公府的标识。于是她又开始反思自己这一路有没有露过面,或者露财了,招惹了不长眼的人。
云溪也很担心,赶紧掀起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夏侯纾的目光顺势往外瞧了瞧,就看见马车刚从东大街出来,进了一条窄一些的巷道,两旁的商铺多是售卖日用器皿和书籍文墨的,往来的人不算多。而马车前面,赫然站着一个身形高大,魁梧健硕的青衣男子,只不过他的脸色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像什么善茬。
夏侯纾不由得皱了眉头:“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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