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义听在耳中,更感觉这国民党军可恶,但又不敢轻易开枪。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脱身,如若又惹来麻烦,岂不阻了自己归乡的路程?想到此处,只是远远望着。
女子不再作声,一边用手拨水,一边游向下游,身子在水浪中沉沉浮浮。风正义眼看女子被河水冲向下游,离河岸越来越远。
此河段正是河湾的拐角,如同一人的手肘弯曲。女子若是顺着河水直下,也能被水冲到对岸。
岸边的两人见女子加速划水,往着对岸游去,正自犹豫是否开枪杀了了事。
突然天空生出异象,不远的河岸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升起一条云柱。云柱根在河中,所过之处水雾翻腾,旋风呼啸,生长迅速。
再过一会,竟然见到河面出现十米见方的旋涡,旋涡抽空河水,直上高空,如同巨龙吞吸,要将满满的河水都卷走。
河面被这风云搅动,竟然也变得凉风四起,波涛涌起。女子被旋涡卷入水中,不知死活。
风正义看着远处云柱,蓦然想起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龙吸水”,景象着实吓人。
不过片刻,女子又从水中露出头,呛出一口水来。风正义见女子游去的方向,正对着云柱,更为女子担心起来。
此时云柱翻腾,云高处已经盖过半边天空,云柱所过之处,泥沙飞走,草木竞折,全被卷入高空,只留下光秃秃的河岸。
对岸两人见到这般景象,顿时停下脚步,正要看女子被吸入空中的好戏。
女子突然见到前方的水柱,也是一阵胆颤心惊,顿时立在水中。风正义暗自思忖这女子具有游水本领却不潜水逃脱,原来是暗下决心要死在枪下,心中难免可惜。
此时随从模样的人朝着女子的背后开了一枪,枪声响亮,打得水花溅起。
“你若不往前游,便朝你开枪。先伤你的手臂,再伤你的大腿,再将你拉上岸来,用铁棒戳你。想你受不了那奸淫的快乐,必然受得了那铁棒的折磨。”傅青牙边说边大笑,笑声沿着河面传出很远。
风正义听在耳中,心中愤怒更甚。他猫低身子,借着芦苇荡的遮掩,一路随着河水往下。
“死便死了,总比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活得干净。总有一天,八路军定会将你千刀万剐,倒入油锅。”女子不再停留,竟然朝着水柱快速游了过去。
傅青牙不再搭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水柱和女子。
等再过片刻,那云柱却也离他们近了半程。他们并没有后退的意思,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女子就要被吸入水柱中。
风云滚滚向前,女子也愈发离得近了,风正义埋身在芦苇荡里,犹豫不决。
女子一下狠心扎下头去,任凭旋涡将她身子卷入水里。傅青牙见着女子被卷入旋涡,放声大笑。
风正义见女子被滚动的河水搅入,心想定是万难脱身,心中难免难过。
国民党军已成鸟兽作散之势,却还霸占乡里,戏谑百姓。他感慨这世道,也感慨那人心。国家多难,人心更加难堪。如是想着,云柱越变越大,在半空卷起风暴,还能从云柱中看到粗壮的闪电。
风正义一直等着女子露出水面,但半晌过后,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恐怕早已溺死。
他举头望着遮天蔽日的云层,正要转头离开。云中突现一红色光点,正顺着云柱边沿从半空中落下,等坠落至云柱腰部,又被甩了出来,落向河心。
傅青牙见女子重新落水,心中恨极,竟然从同伴手里将枪夺了过来,朝着河心连续射击。Μ.chuanyue1.℃ōM
风正义于心不忍,将手中的枪握得紧紧的。
突然,从他背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有吵杂的脚步声。
原来长沙城中的国民党军听见河道的枪声,以及高耸的云柱,以为是战事的烟云刚起,派人赶来探查。
风正义生怕自己身形暴露,便又缩头藏进芦苇荡里,不敢动弹。
赶来的人马众多,个个荷枪实弹,正朝着对岸的傅青牙呼喝。傅青牙朝他们摆手。风正义更加肯定来人全是他的同僚,心中大乱。
女子此时重又浮出水面,手腿张开,赤身裸体,连那片红布都不见。风正义庆幸女子还活着,心中顿觉高兴。但仔细一看,却见那女子口鼻均在水中,一动不动,似乎没了呼吸。
傅青牙也见到了水中的身体,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有如夜枭,也如魔王。
他朝着对岸示意,带头朝着女子开枪。其它人也跟着杀人取乐,竞相朝那女子开枪,一时枪声四起。但都打得偏些,似是玩乐。
风正义猫低身子,因为生恨,瑟瑟发抖。
他早年行事乖张狂热,对后果少有忌惮。但自从投入军中,见惯了日军的烧杀劫掠和百姓疾苦,早铸就了一颗稳重、悲悯之心。
然而今日终于回乡,与梅姑娘相逢在即,生怕又惹祸端。一时煎熬难忍,万难抉择。
此时,一桩往事穿过心头,他果断举枪,朝着对面射击。
两年前秋天,风正义跟随唐伯寅将军路过山西,寄宿在悬空寺中。
那时日军攻入山西,干扰日常,寺中香火自然清静。
等到半夜子时,秋月正高,冷风烈烈。
风正义从长官房中退出,正被寺中早来的冬意冻得瑟瑟发抖。
他回房途中恰巧远望一间禅房,见房里有光,以为这房中生了柴火,便推门进去,然只见一道士,一片烛火。
道士身形瘦弱,青衣装束,白发长须,眼帘低垂,跪坐在正厅右侧,像是睡着了般。
他面向而立的佛道儒三位教主至尊雕像依次排开,佛主释迦牟尼塑像居中,左侧则是儒家始祖孔子,右侧为道教主老子。
风正义很少参拜仙师尊祖,自然分不清三位教主,但隐约能猜到道士装束的人面向的一定是道教主老子。
风正义心想,若是道士只拜一教之主,难免失礼,每次参拜,必要磕三个响头,分明是自讨苦吃,不觉心中好笑。
再仔细望去,帘帐垂落处蜘蛛结网,灰尘扑扑。想是兵荒马乱,香火不盛,少人供奉。这道士能来,倒是难得,心中便不再发笑。
木案上置一油灯,油灯灯芯粗壮,火苗很盛,那满屋的青光便是由它而出。
等到风正义开门进来,却是被他带进来的堂风扰了清净,一时间火光摇曳,黑影重重,厢房里充满了冷冽诡妙的气氛。
风正义也不客气,环视一周便来到道士身前,笑吟吟地望着。总觉得这老道身轻矮小,年老体衰,竟起了些轻慢之心,浑然忘了自己也是道家后裔。
老道也不抬眼,只是安静地坐着,见有客人来访,随手示意风正义坐到塌木上。
风正义皮靴笨重,枪带横呈,随便挑了供台刺啦啦地坐着。
刚刚坐好,只见老道睁开双眼,眼里露出白闪闪的亮光,比那烛光还亮半分。但仔细瞧去,那目光却又暗淡下去。
风正义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不禁仔细地打量起老道来。
老道鼻梁高耸,嘴阔星眸,额头正中处有处黑色印记。要不是灯火昏暗的缘故,定然能见到殷红如血的颜色。
老道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风正义。
风正义被他这么一看,心竟然砰砰然跳了起来。但再过片刻,等老道的目光低垂入鼻,又仿佛风过雪落,往复如常。仔细体会,心里能感觉空落落的,仿佛魂魄被人搜了去。
风正义自问自己打仗多年,早就磨炼出一颗生死不惧的心,还从未遇到如此情形,心里便重视了几分。
没等他站起说话,老道却先开了口。
“善人深夜来此,老道有失远迎。不过想来,与你相见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是占了卦,还是天师授意?倒是说来听听。”风正义听老道说话夸口,以为多是宣扬牛鬼蛇神之流,刚刚生出的肃然之意竟然退却了半分,也不称呼道长。
“几年来,兵家乃寺中常客。有国军,也不乏外夷,来来往往,都差不多。你属其中一个,自然会来。”老道口中的外夷,自然指的是日本人。那时日军兵动山西,没少觊觎寺庙奇贵,但慑于三教之地,不敢妄动。m.chuanyue1.com
“那也不算预料之中!”
“该来的迟早会来,怎不是预料之中呢。”老道嘴唇轻启,语气有些倦淡。
“该不该来,还不一定。”
“来了就是该来,不该来的,自然避开了。”
“那我该来还是不该来?”风正义愈加觉得老道故弄虚假,语气自然不善,声音提高了些。
“往来皆是客,没有该不该来,只有能不能来。”
“此话怎讲?”风正义听那话外的意思,觉得这老道着实恼人。然而心知修道之人不能以常人计较,便舒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闷气压了下去。
“你倒是军中气概,喜怒有常。不像我们这群牛鼻子,天地一尺间,从不善罢甘休。”说着,老道竟然笑得长须轻颤,“曾经有位日本高官,说是来悬空寺戒食。戒食是借口,至于其中目的,牛鼻子也不便问。可是当日,从他来的时辰方位,我倒是见到了他的命数。”
“一定是死了?!”
“你倒聪明。要是不死,我说的哪能算数。”
“看来是本就该死,与你无关!”风正义听说那日本军官死了,心中竟然舒畅很多,对老道士的怨气也跟着减弱不少。但转念又想,江湖上很多道士大多最擅长无中生有,卖弄故事。
“你说的是。”老道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起那名日本人来,“来人可不简单,着黄袍,配一把金丝红带的军刀,随从带了五六人。我见他是日本人,便站立一旁。日本军官见我不理睬,也不生气,谦恭地求我为他算上一卦。我对他倒有些兴趣,所以并未推脱,待从命理推究,并未马虎。
“其中原因有二,一是此人杀我百姓,凶大恶极,我恨之入骨,想剥其命根;二是即使此人三星聚合,也必有破解之法,企图设法除之。但细瞧此人七杀入命,贪狼显曜,奸猾之格化忌遇煞,且眼相空洞无力,正是命宫转折之时。我巧心推敲,如实将风险一途说得明白。日本军官本就将信将疑,见我说得肯定,越是说不能去的地方越是要去,果然入了太行。这太行山中龙腾云起,风水斗转,不是精明之辈,万难把握。不过多日,便得到他被乱枪击毙的消息。”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战地高徒之风卷云旗更新,20梦里回湘身似客,杀道如水悬如空(中)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