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二十有余,发结上扎一条绿萝丝带。丝带扎得很紧,没有被大水冲走,此时正被她解下,扎在裤腰上。
风正义站在一旁,身上只留得一条衬裤。
女子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上衣,一股呛人的汗臭味入鼻,脸上顿时泛起红晕。
风正义急忙走到远处,从一名国民党军官的尸体上扒下长衣长裤,草草穿上身。
等他将鞋子穿好,再系上腰带,看上去比哪个国民党军官都要精神百倍。
风正义低头看了又看,总觉得哪里不适,后来想起,伸手将那国民党军服配饰统统扯掉扔在地上。
害怕后有追兵,风正义朝着女子挥手,领着她沿河岸一路朝西奔走躲藏。等到入夜,走出二十里路程,正好来到胡三友所说的渡口。夶风小说
此处湘江南下,正好在此折而向东南,奔流的河水将泥沙带来,冲击成泥滩,渡口就建在松软的泥滩上。
此地原名铁脚码头,地处湘江水流最慢的河段,武汉会战之后,日军南下长沙,运兵运粮自不用说,当运船不够时,人马都选了此地泅渡。敌我攻守之间,常常交锋于此,多有血流成河的情景。
时间久了,乡里的百姓都管这渡口叫鬼叫渡,说是每到深夜之时,时常能听到河边传来怪腔怪调的呜咽声。
那声音如人哭,也如狼嚎,分不清是人是兽,倒像是鬼。
风正义在岸边生火,一边帮女人烘烤衣服,一边借着火光遥望远处。
说是渡口,此时就剩下了一片泥沙地,渡口两岸,芦苇枯黄。
偶尔有一条野狗夹着尾巴在荒草丛若隐若现,仿佛还在流连被炮弹炸死的人肉。
泥沙地上光秃秃的,只留着一块石块,碑上刻着“杀鬼石”三个大字。
风正义认得这种石碑,这是乡里用来驱除水鬼的阵眼。
想是最近战事吃紧,码头的石块全被搬去造了军事工事。它能留存下来,似是军队偶施的一点善心而已。
此时月光正浓,河面上银光闪闪,一座石屋矗立在河的对岸,从狭窄的窗口里透出橘黄的光。定是因天气寒冷,船工生了柴火,光芒吞吐。
风正义想到此处,便将上衣解了下来,企图披在女子身上。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推开。
风正义翻开衣服一看,背后留着一个碗大的血印,原来是血印吓着了女子。
他会心一笑,右手用力,将大块血布扯了下来。
女子望着风正义,眼睛里有星光闪烁。
不想还未深秋,秋水却太冰冷,万难泅渡过河。风正义走到河边伸手试水,正思索如何过河。
等女子披上衣服,风正义依胡三友的嘱咐,朝着对岸喊了一声“江公”。
船工听到对岸的喊声,便从窗户往外望去。只见一男一女站在河岸,像是一对情侣等着过河。
他磕了磕手中的烟斗,将它放在石台上。然后从墙根摸出一支老式望远镜,等看得清楚,便穿上草鞋,顺手将一把匕首藏入怀中。
风正义望着船工渡河,便站在河边等待。
一时向河水望去,只见自己披头散发的黑影,犹如恶鬼一般,不觉哈哈地笑了起来。
女子不解,便也走了过来。思索片刻,还以为风正义是为即将渡河脱身感到高兴。
船工驾一竹排,留着短发,身材不高,脸蛋年轻得紧,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刚靠岸便问是谁叫他江公。
风正义不觉又一阵大笑。
船工也不生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女子见两人如此这般,不觉也是好笑,死里逃生的阴霾顿时去掉不少。
“可是胡三友的朋友?”风正义拱手道。
“正是,江一鸿。您可是国民党的军官?”姓江的男子望着风正义一身国军服装,手里还端着一把制式长枪,人又生得高大威猛,眉宇间锐气袭人,更加肯定风正义是胡三友的同僚无疑。至于是不是国民党军,事实摆在眼前,也只是随口一问。
风正义也不作答,只是颔首望着河面。心想这船工年纪尚小,却没有被抓了壮丁,定是胡三友安排在河边的前哨。
一想到他是国民党军的眼线,心中多了几分提防。
江一鸿见风正义不语,知道国民党军官大多习惯摆架子,便不再多言。
等到两人上船,驶入河心,河面秋雾升腾,月光流离,如入天宫宝地。【穿】
【书】
【吧】
女子偷偷地望向一旁的风正义,见他昂着胸脯面向河风,更显高大英武,勇敢可靠。
然而此时的风正义却怀着另一番心事。
他想起了梅家姑娘,想起了与她相见的每个月夜,想起了少年时的轻狂与热烈,也想起了梅姑娘的坚贞执着。
战场上无数个月夜,尽管炮声隆隆,生死难料,他都会想起她。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后有追兵,她永远都如一轮明月,照在他被黑暗笼罩的处境上空,照耀着他,呼唤他回到家乡。
星河遥望,一轮明月思人。
三人下船,江一鸿其后。等到攀上河岸,风正义念及女子体弱,要与江一鸿讨口茶水喝。
江一鸿热情,很快从木柜里取了一壶米酒,一块硬邦邦的糍粑。风正义将糍粑递给女子,自己拎着米酒蹲在火堆边喝了起来。
江一鸿拾柴生火,火苗快窜上低矮的屋顶。
火堆旁的三人都觉得夜里寒冷,很快被火苗着身的暖意浸润得周身舒畅,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等到风正义望见女子上衣胸口处的一个“囚”字,心里突然打起鼓来,后悔自己竟然如此疏忽。
但当时迫于逃命,哪能想到这些,回头瞟向江一鸿时,却见对方也正望着他,顿时让他的心缩了起来。
“这女子莫不是你抓的共产党?”江一鸿一边添柴,一边问道。
“你乡里人家,少管闲事为好。”风正义收回目光,低头望着火堆,火堆里的一根竹节被烧得噼啪乱响。
“这姑娘和我一般年纪,倒是有些可惜,不知长官想如何处置她呢?”江姓船工抬头望着女子,怪笑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些轻佻。
女子慌忙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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