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师兄，你现在是种什么感受？”
“……天地与我共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说人话。”
“小师妹，姑娘家不可以这么粗鲁。”
“……请问您能用朴实无华、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一下您现在是什么感受吗？”
“咳……也、也不用这么客气。”
顾云，这个玄幻小世界的男主、气运之子，理所当然在修行方面是个天才一般的存在。
在与之达成秘密交易后，“修行弱人”白梨开始多角度、多方位盘问他的修行体验，以致力于从中窥破隐藏这个世界在玄幻表层下的运转法则。
“那……具体是什么方面的感受呢？”顾云觉得很为难。
修行之事，通常讲究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许多关钥，都是要靠悟出来的。现在白梨冷不丁让他描述自己的体会，他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具体哪方面的感受？
白梨皱眉思量的半晌，决定从最基础的开始了解。
“青云老道给我的入门功法中，有一本叫做《联系法》。”
顾云点头：“我最初也是看这本功法入门的。”
白梨继续：“书中所强调人与万物之联系，我始终不得要领。师兄，你就先说说，与万物联系是怎样一种感觉。”
顾云又点点头，开始闭目冥想。
这期间，白梨就在旁侧观察。观察了一会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便起身绕着顾云转了几圈——依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宿主，你别做无用功了。我早就说了嘛，这个世界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系统开始说风凉话。
白梨没理它，但系统自得其乐。
它换用一种“没有人比我更懂”的语气继续说：「宿主，我觉得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就是你的灵魂和这个世界不适配。」
「你原来所在的那是个什么世界？科学世界是吧！但是现在这个呢？诶嘿——世界观变啦，变成玄幻世界啦！它们的规律肯定不是互通的！」
白梨忽然发现，系统挺有说单口相声的天赋。
她依旧没有理会系统，而是继续观察着顾云。反正，系统说累了自己就会停下的。
可系统却会错了意，认为白梨这是被它说服又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沉默着没有回应它。
史诗级的大胜利！
系统骄傲起来。
为了延长这场胜利的余韵，系统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架势，然后开始卖弄它浅薄的学识。
「宿主，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我来举个例子吧，现在我有一张纸，纸上有一条线段和一个点。如果这个点想到达线段的另一侧，它该怎么做呢？」
不等白梨回应，系统就给出回答：「作为二维平面上的点，它只能绕过这条线段。它永远都理解不了——同时也做不到，从线段上空跳跃过去。」Μ.chuanyue1.℃ōＭ
系统总结：「所以宿主，你现在就相当于二维平面中的那一点，而修行对你来说，是永远不可被理解的“跳跃”。」
它体贴地询问：「宿主，你听懂了吗？」
白梨觉得自己再不开口，会被系统当成智障。
「系统，你觉得我会听不懂吗？」
系统：……
对哦，它怎么会觉得宿主听不懂这些。
它飘了。
系统尴尬笑笑，麻溜地噤声了。
半个时辰后，顾云从冥想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睁开蓝灰色的眼睛，眼神由恍惚逐渐变得清明。
“如何？”白梨立刻就问。
顾云没有即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似是仍在品味方才修炼时的状态。
几秒后，他看向白梨，眉眼含笑，神情舒畅。
他说：“我进阶了。”
白梨：？？？
顾云解释：“方才我如你所说，仔细体会了自我与外物间存在的联系，起初那联系并不容易被捕捉到，如同人闭上眼睛，就难以观测眼前的黑色一般。但后来，我逐渐能抓住那些丝丝缕缕的联系，甚至可以引导它们按自己的想法流动。”夶风小说
顾云神色认真：“当我可以掌握了联系的流动时，天地豁然开阔，思维亦格外清晰，如此沉浸了约一刻钟，便感到修为更进了一层。再一查看，果然已突破了金丹期。”
他问白梨：“如何，你听明白了吗？”
白梨木然摇头：“不明白。”
但顾云所言中有一点让她感到在意，那就是联系的不可观测性。这和量子力学中的量子坍缩很像。
量子坍缩，即量子对象在被观测时，由量子叠加态瞬间坍缩成本征态的一种过程。
白梨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就存在一个试图从宏观尺度阐述微观尺度量子叠加态的著名思想实验：薛定谔的猫。
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将一只猫关在不可被观测的密闭容器中，容器中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放射性的镭具有衰变和不衰变两种状态，如果它发生衰变，就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它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
容器中，镭处于衰变和不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与之对应的，猫也处于死与活两种状态的叠加。
如果不打开容器（即不进行观测行为），猫就会一直处于既死又活的叠加态；如果打开容器（即进行观测行为），猫就会从叠加态坍缩为单一态，即从既死又活的状态，转变为死猫或者活猫的确定状态。
……听起来很玄幻，但又的确是科学的。
量子坍缩、量子纠缠……量子层面发生的许多怪异现象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它们成为笼罩在物理学上的谜团，让人孜孜求索却始终不得其解。
有人提出，这些量子现象或许与高维时空有关。
高维时空……
白梨突然想到系统方才提到的“点与线段”的比喻，再加上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能够开辟独立时空的法器。
维度。
白梨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她还欲细想，却被顾云打断。
“小师妹？小师妹？！”
白梨眨眨眼睛，视线聚焦到顾云脸上：“啊，我没事。”
“没事就好。”顾云松了口气，“瞧你走了半天神，我还担心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转口又问：“既然没出岔子，那你刚才是悟出什么了？”
顾云理解的“悟”和白梨理解的“悟”显然不是一种东西，前者为悟道，后者为悟理。
但白梨也不同他掰扯这么清楚，点点头承认自己“悟了”，接着便追问道：“师兄，你进阶时还有什么其他体验吗？”
为防顾云说些神神叨叨的话，白梨体贴地补充：“不要玄之又玄的，要脚踏实地的。”
顾云皱眉思索了半晌，继而答道：“进阶的那一刻，天地似乎在我面前平展开来。只要我想，我便能听到树叶飘落地面的轰然作响，便能看清山峦叠着山峦的一马平川。这世界每一个细微的结构都呈现在我眼前，时间则流淌得很慢很慢……”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当时我的感受就是那样。”他摇头叹息，“可惜只有那一瞬。”
如果那种玄妙的感觉能更长一些的话，他的修为或许就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白梨对修为不感兴趣，她从顾云的话中总结出的，是另一个关键词：
投影。
她想，她大概已经掌握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小师妹，你又悟了吗？”顾云再次出言询问，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喜悦。
他为白梨的“进步”感到由衷高兴，乐他人之乐，澄净如一汪不染杂质的清泉。
白梨想，她也知道顾云受大家喜爱的原因了。
作为回报，她现在要为这汪清泉寻找心仪的另一半了。
“走，我带你去拜见我师父。”白梨说一不二，立马行动起来。
“你师父？”顾云显得有些顾虑，“说起来，小师妹，师父不是在青云宗吗？你口中的师父又是何人？”
他指的是青云老道。
白梨浑不在意：“哦，我现在的师父是野火大师，青云老道已经过期了。”
顾云露出纠结的神色：“那……那在下呢？”
看起来很在意白梨是在以什么身份帮他。
为了不横生枝节、为了完成任务，白梨决定撒谎：“你当然还是我的师兄啊。”
她笑得灿烂：“师兄以前很照顾我，我都记得的。”
不等顾云回应，白梨就取了飞剑出来。
“昆仑宫占地辽阔，师父的住处离这儿很远，我们飞过去吧。”
话音落，白梨踏剑而出。
顾云连忙御气跟上：“小师妹，这件法器是……”
“我前些日子刚炼出来的，成色还很新。师兄若是飞累了，它也可以承载两个人。”
顾云笑：“小师妹果然不同凡响。”
说完这句话，他忽转头看了一眼。脚下，白梨居住的院落正渐渐缩小。
刚才，那院落中似乎有道强大的气一晃即逝。
他捕捉到了，但感觉并不真切。
但愿是错觉吧。
*
野火大师住处。
廊腰缦回，盘盘囷囷。
庭中设了禁制，故而白梨和顾云只能老实地从正门入内，一路走往主殿。
庭院中杳无人音，白梨一个杂役也没看见。
待离得主殿近了，顾云忽停下脚步：“殿内有交谈声。”
他皱眉：“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白梨看着几百米外的宫殿，默然无语。
她什么也听不见。
但是……
「系统，帮个忙。」
突然被点名的系统：唉，没它不行，宿主果然没它不行。既然宿主诚心诚意地恳求了，那它就勉为其难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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