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齐腾被安娜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叫声惊醒,赶忙起身走出卧室,只看见安娜拽着睡衣领子匆匆奔进洗手间,脸上满是惊慌、恼怒和狼狈。
再看看地上的徐星洲,好像被人狠推了一下,头都挨到墙上,眼睛睁着,眼神无辜而茫然,衬衫扣子开到第三颗,锁骨尽露。摊在地上的左手掌心,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看那伤口,显然是他昨晚用尽全力按下去,而且已经按了很久的结果。
齐腾明白了大概,轻叹一口气。走过去把徐星洲扶起来靠在沙发上:“星洲,你醒啦?娜娜她有点娇惯,最受不了别人不喜欢她,做事没轻没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徐星洲身体好像还是没什么力气,从沙发滑到地板上,懒懒靠在那里。垂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齐腾走到洗手间门口敲敲门,“娜娜,在里面干嘛呢?收拾好了就出来吧,我把星洲的手洗洗包扎一下……这孩子真下得去手,为了保持清醒愣是把玻璃扎进肉里……唉,等把你这个小祖宗送走了,我就拿这条命去和徐老弟请罪吧……”
安娜拼命洗自己占了大片血迹的胸口,直到睡裙的整个前襟都湿掉。从橱柜里翻出一块创可贴贴在被徐星洲手心的玻璃渣子划伤的肌肤上。
她双臂拄在水池边,想着刚刚徐星洲睁开眼看到自己那一瞬间嘴角眼神流露的厌恶和冷漠,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是随着那骂声一出口,眼睛却红了。
她捧起一捧水扬到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水流下去。
一转身打算出去,无意间看到徐星洲换衣服时拿进来的旅行箱,拉链没有完全拉上,最上层一个精致的纸袋子隐约可见。
安娜拉开箱子拉链,把纸袋子拿出来,将暗红色带金色花纹的小方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玩味地笑,“卡蒂亚……还是定制的,果然是有钱人啊……不是不认真的么,玩玩都这么下本儿……骗谁呢!”
她把那个亮晶晶的秀气圆环捏在指尖,眼睛却没有看着它,只是出神,最后面无表情地把那个环儿慢慢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去……戒指卡在第二个关节处停下来,安娜脸上泛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把戒指从手上拿下来,毫不犹豫扔到坐便器里,按下冲水按钮。
于是那枚在戒圈内部刻着“myfairy,mylove”,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枚的戒指,瞬间消失在这个城市的下水道里。
安娜终于走出洗手间,齐腾赶紧进去拿盆装水端出来,一边冲洗徐星洲的手掌,一边道:“娜娜你不是还要出门?快去快回,一点钟还要赶飞机,抓紧一点……”
正说着,齐腾的手机响起来,齐腾手湿着,就按了免提,“喂?”
“齐庭长您好!我是徐星洲的女朋友,我叫彭莱。”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三个人表情各异。徐星洲瞬间亮起的眼神,冲破了致幻剂原本蒙在他眼上的那层迷茫。
“请问您知道徐星洲在……”
齐腾拿起电话关了免提,走去窗户大开的阳台,“啊,还没回去么?别担心,可能是在哪里耽搁了……咳咳咳咳……”突然吸入的冷空气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别,别担心……咳咳,下午应该就能回去了……好好好……”
他挂断了电话,弯下腰使劲儿咳,最后走进洗手间。
安娜视而不见,坐到徐星洲身边,漫不经心地撩起水洒在他手心的伤口上,“小女朋友挺关心你啊?很高兴吧?”
她的动作似乎在清洗他的伤口,却在那翻起的皮肉上用力按压到手指泛白。
徐星洲垂着眼睛,嘴角的弧度几乎无法察觉。
安娜正要用上指甲,餐桌上徐星洲的手机又一次震起来,她起身拿过来看看,愉悦地微笑,“咱们玩儿点能让我也高兴高兴的吧!”
说完她就接起来,也开了免提,“喂……”她半躺在沙发上,声音慵懒沙哑,风情得浑然天成。
“……我……徐星洲在吗?”彭莱的声音有点迟疑,却没有退缩。
安娜含义不明地吃吃低笑,“星洲啊……在啊……他昨晚累坏了,还在床上睡着呢。”
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寂静,电话两边都没人说话,只隐隐听得到洗手间里齐腾压抑的,无法停止的咳嗽声。
然后彭莱挂断了电话。
安娜扬起下巴看着徐星洲,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亢奋、得意和挑衅。
徐星洲也看着安娜,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眼神冷漠带着一点研判,像是看着动物园里一只并不珍稀的新物种。
齐腾终于把那口血咳出来,蜡黄着脸从洗手间走出来,整个人瞬间苍老,嗓子咳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娜娜……有什么事非要今天去办……下午就走了,要是不要紧的事情就放一放吧,再陪爸爸多待会儿……”
安娜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到齐腾身边勾住他脖子,“哎呦我的老爸爸哎,说这么伤感,等我安顿好了,就接你和我妈过去啊……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直接去机场。今儿上午这事儿我必须得办,不然……”
她朝沙发上的徐星洲娇笑,媚眼如丝,“徐法官会失望的。”
徐星洲抬起眼看着她,声音还有点虚弱,“娜娜小姐有让我失望的本事么?”语气里明显的轻蔑和挑衅让齐腾都皱了皱眉。
安娜眸光陡然变得阴冷,袅袅娜娜走过来,在徐星洲面前蹲下,望着他声音轻柔,“这么快就能说话啦……徐法官意志力真强呢。失望不失望的,我也不确定。不过你想挽救盛鸿,是吧?想资产冻结避免资不抵债?你猜……如果我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汇通,他们会不会立马把盛鸿的股票全都出手?就叫什么来着……哦,断尾逃生。”
说完定定看着徐星洲,弯起双唇笑意盈盈。
徐星洲看着她,也缓缓挑起嘴角,神色平静。
安娜有点意外,齐腾已经走过来一把拉起她,“娜娜!别胡闹!你要是把这消息告诉汇通,他们卖了股票,钢厂就得倒闭,几千口子人可就彻底没饭吃了!你妈,还有我,还有你爸,可都是钢厂出来的!”
安娜有点不耐烦,一甩胳膊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唉呀爸!那钢厂对你好?还是对我妈好?早晚都得倒闭,你管那么多干嘛啊?我现在告诉汇通,人家给钱的!当场给现金!晚了还用你说,谁都知道了!”
齐腾惊讶,“我卖了脸皮,卖了老命,什么都不顾了,给你弄了三百万,还不够?你还要钱?”
安娜拿起包包,翻一翻证件什么都在,拉上拉链,凉凉一笑,“齐爸爸你是真没见过钱啊……三百万,呵呵呵,三百万够干什么?在中国都不够活,你让我出国去刷盘子?还是当女招待?”
齐腾怒了,“刷盘子怎么了?哪个留学生没刷过盘子?就你娇气?咳咳咳……你还想出国去当大小姐……”他气极了,又开始剧烈咳嗽。
徐星洲眯着眼睛看着安娜,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齐叔,你也别太生气了。娜娜小姐可能是为了给你留点钱,才打算再多弄一点……”他的语气不落痕迹地加重,“毕竟,你是她亲生爸爸。”
齐腾拿桌上的餐巾纸擦了嘴巴,自己朝纸上看一眼,迅速团起来。
听到徐星洲的话,他脸色放缓一点,抬头去看安娜,“留什么钱,爸不用你管,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
安娜冷冷瞥一眼徐星洲,对齐腾勉强笑笑,“我没给你留钱……爸你能理解我对吧?出去后处处要用钱,你的退休金够你和我妈用了,再说你身体这样,也用不着多少了……”
她不是说漏了嘴,她是真的不在意。
齐腾的脸色瞬间灰白,身侧的手轻轻颤抖。
看安娜站起身要走,齐腾拿手拽住她的包,“娜娜,你说得没错,爸这肺是熬不了多久了。你多少得给你妈留一点,还有你爸,安永利虽然对你没尽过心,怎么说也父女一场……”
安娜拽自己的包没拽出来,彻底不耐烦了,“唉呀我知道了,他是我亲爸,我还能不管他……”
齐腾愣住了,手也没了力气,任她把包包抽走。
徐星洲眯着眼睛看着父女俩,脸上有点讽刺,还有点悲悯。
那悲悯彻底惹怒了安娜,她倒不急着走了,转过身冷冷一笑,“干爹啊,本来我想着就这么走了得了,真相就别告诉你了。何必呢,你把我当女儿对待了一场。可是这个徐星洲看来是想看热闹啊,行,我就让他看!不过你听了要是难受,可就怪不了我了。”
她从包里拿出烟点上,“我真的姓安,不姓齐。你和我妈怀的那个孩子,还没出娘胎就被我爸弄死了。我妈挺精的,又见到你之后就带着我去派出所改了身份证,还和我说要假装是你女儿。”
她看一眼木呆呆无力瘫坐在沙发上的齐腾,吐一口烟圈,“看来在初恋情人和亲生女儿之间,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我啊,所以我以后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其实你应该明白,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你睡了别人就跑了,那女人还一直痴心等着你,还帮你养大了女儿,还毫无芥蒂让女儿回来认你孝敬你。你对我的确挺好的,可惜不是对安娜,而是对你想象中那个女儿,所以我也不用太领情了,对吧?你给我一笔钱,我给你当了十年的女儿,也算两不相欠。至于谁骗了你么……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们去吧。”
安娜说完,起身就要走。
十年,这番话她也憋了很久了吧?徐星洲心里感慨,转眼见齐腾瘫在沙发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随时就要把那口气咽下去一样。
徐星洲不禁有点担心,轻轻喊一声:“齐叔?你……”
“没事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齐腾猛地起身,直直朝正开门的安娜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
安娜万没想到他还这么有力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要抢回来的时候,齐腾已经三步两步走到阳台边,砰地一声把纱窗推到一边,那早就腐朽破烂的铁丝网摇摇欲坠地连在窗框上。
他把包底朝上翻过来向窗外倒,声音破碎,语无伦次,“骗子,都是骗子啊……别出去害人了……哪都别去了……”
他气急攻心,手都抖得不成样。拉链没有全拉开,里面先是口红、喷雾、口香糖什么被抖出来,接着就是机票、护照、墨镜……钱夹大一点,被现金撑得鼓鼓的,卡在包包口处。www.chuanyue1.com
窗外面就是马路,东西掉下去立马会被来往的车辆碾碎,带走。
安娜急了,扑上来就要抢,那护照可是她花了半年才办下来的,弄丢了她就走不成了。
齐腾的上衣被她使劲儿往回拽,他一直手拦着安娜不让她碰到,另外一只手还在拼命地抖手里的包。
但他病体虚弱,加上又惊又气,早就没什么力气,眼看着安娜就要把他从窗口拽回来,于是手一松整个包就掉了下去。
安娜正一边往回拽齐腾,一边去抢包,没想到他会撒手,力气使出去收不回来,整个人就随着惯性,从高度刚刚到大腿的窗口跌了出去,只剩一只手还死死拽着齐腾的衣服。
齐腾被她带得一个趔趄,上半身探出窗口,看着她悬在窗外撕心裂肺地喊:“干爹!爸!爸!救命啊!救我!”
齐腾心都死了,由着她拽,上半身已经探了出去,眼看着也要被拖出窗子。
一直在地上努力往窗边蹭的徐星洲,终于蹭到窗口,一把抓住齐腾的腿用自己的重量把他拽回来。
齐腾身上的薄短袖承受不住来回的拉扯,刺啦一声破掉,安娜抓着那一块白色的布角,轻飘飘掉了下去。
死亡是一件丑陋的事情。
任你生得多么风华绝代,凸凹有致,从七楼掉下去,也只能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拥抱那片尘土飞扬的地面。
齐腾软软地靠在窗口,看着楼下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一转眼却香消玉殒的“女儿”,老泪纵横,口里喃喃着:“娜娜,娜娜啊……”
血缘可能是骗人的,身份证可能是假的,可是他十年来付出的感情和心血,却都是真的。
他被她无情欺骗,一时气极没有伸出援手,可是当她真的掉下去,变成躺在血泊里的尸首,他却后悔了。
徐星洲刚刚那一抓,已经耗尽了大半力气,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息,楼下有警笛声由远及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齐腾也看见了陆续停下来的警车,脸上浮起苍凉笑意,“这么快就来了啊……星洲,齐叔不能去你家里向老伙计赔罪了,也不等你发落了……反正怎么都是一样的,就是稍微早了点……”
话还没说完,就上半身直直向下,整个人翻落出窗外。
正要去接手机的徐星洲大惊失色,他虽反应够快,来得及抱住齐腾的腿,却因为没有力气,手上抓不住,只能看着齐腾的身体慢慢往下滑,最后只抓住他的脚,而他自己的整个上半身也被带出了窗口。
齐藤闭着眼睛,毫无反应,毫不配合,竟像是已经死去,身体愈发显得沉重。
徐星洲挂在窗口,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或者放手,或者只能被带下去。
心里正涌起犹豫,却突然看见彭莱从楼下的一辆警车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章进和万霏。
徐星洲盯着那个披着件警服,纤细柔弱的身影,双眸瞬间染上暖意,目光专注几近贪婪。
彭莱一眼看到大半个身子险险悬在窗口,手上还拉着一个人的徐星洲,先是瞪圆了眼睛,还没叫出声就像截木头一样倒了下去。
万霏赶紧接住她,身边的章进早就大骂了一声带着人冲进楼去。
彭莱的身影让徐星洲精神大振,他腾出左手用力一扯身边的纱窗,铁质的窗框掉下来横卡在窗户上,绽开的铁丝网深深扎进他的左手,他却似乎从那剧痛里找到力量,什么都不想,只紧紧抓住齐腾的脚,直到章进带着人飞快上了楼,把他和齐腾都拽进房间。
随后到来的救护车满载而归,气绝的安娜,半死不活的齐腾,左手臂鲜血淋漓的徐星洲,还有昏死过去的彭莱一起被拉回医院,分别处理。
齐腾入院治疗肺癌,功过如何悉听检察院慢慢分解。
徐星洲左手肌腱断裂,背部、肩部、手臂肌肉严重拉伤,又被下了药,需要住院观察。
彭莱因为近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一夜未睡,又被大大惊吓,虚脱了还没醒,被放到注射室吊水。
一整天徐星洲的单人病房里探望的人就没断过。
徐星洲烦不胜烦,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装睡,实在装不下去的时候,只好勉强维持微笑。
好不容易一拨一拨过来慰问打探的同事们都走了。
章进在病房里对着病床上紧闭双目的人悄声道:“嘿!英雄!别装了嘿!人都走啦。”
徐星洲懒得睁眼睛,反正小仙女也没醒,他不睡觉还能干嘛。
章进和万霏交换个眼色,拖着长声儿问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们是怎么知道你被困在齐庭长家里的?”
果然,徐星洲睁开眼睛,也忍不住好奇,“对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章进嘿嘿笑着站起身,吃一粒桌子上的葡萄,拨一拨花束里的马蹄莲,还没想好怎么卖关子,就被自己女朋友把底儿给兜出去了,“这么神机妙算的事情,除了小仙女,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啊?”
徐星洲坐起身来了,眼神发亮,热切地看着章进和万霏,却不发问。
万霏终于明白章进为什么老想卖关子,对于徐星洲这种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实在太有成就感了有没有。
不过她可没胆子和炙手可热的“英雄人物”打马虎眼,“彭莱说你出事了,章进还不信呢,一大早拖着我去找她,让我帮他说服彭莱别报什么失踪人口了。我们去她家的时候,她都熬了一晚上了,一直在查汇通的案子找线索,一看她憔悴忧心成那样,我立马就和她一条战线了。她管我要了齐庭的电话,打过去问齐庭汇通有没有可能为了除掉你这个障碍而对你不利,我不知道齐庭说了什么,反正她放下电话脸色更难看了。”
啧,女人说起点什么来就是拉拉杂杂麻烦得很。
章进趁万霏歇口气,赶紧把话头抢过去,“后来彭莱又给你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嘿,那动静儿,都能去演……”他看一眼万霏,把话咽下去。
万霏倒没想那么多,叹口气补充,“那是娜娜姐的声音,唉,我真傻,怎么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呢……”
得,章进看万霏又开始祥林嫂的开场白,赶紧接着说:“反正换我是彭莱,我都得骂你们狗男女两句然后马上摔电话。可是人家愣没吭声,不动声色聚精会神听了一分钟,然后挂了电话就和我说你在齐庭长家呢。”
万霏更正,“怎么不动声色了,小仙女脸一下就白了,嘴唇差点没咬破。后来才慢慢恢复正常的。”
章进不觉得这些细枝末节有什么要紧,“彭莱说她那一分钟都在注意听鱼缸空气泵的声音,和齐庭长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而且好像还听见齐庭长咳嗽声了。所以我们就马上过来了,本来也不觉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所以也没多带人,就开了我自己的车带上警队俩哥们儿,没想到刚到楼底下就看见你在那演高空惊魂,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
徐星洲听了,又躺倒在床上。他本来想着找女朋友还是得找聪明的啊,关键时刻能救命。可怎么听这意思,彭莱说不定有没有误会呢。
况且,小仙女还没亲口答应当他女朋友呢。
这个七夕又没能一起过,好不容易特意到纽约定制的戒指,也不知道被安娜弄哪去了,又只给他剩下个空盒子在洗手台上。
这牌子是不是和小爷我犯冲啊,以后再也不买了!
万霏和章进还在那讨论当时的场景多么惊险,沈珂一推门进来了,“徐星洲睡着呢么?彭莱可醒了啊!正拔针呢,躺不住了,马上就往这边来。”
沈珩和徐景峰也进来了,还有笑意盈盈的蔡美珺。
徐星洲叮嘱章进他们别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爸妈,只说他站在窗边拉齐腾来着,免得吓着他们。所以这次蔡美珺倒没有心疼得哭天抹泪。
徐星洲听说彭莱醒了,努力起身要下床,被蔡美昀严厉制止。
他靠在床头一脸嫌弃地拉拉身上皱巴巴的病号服,要求换衣服,发现自己今天还没刮胡子,又到处找剃须刀。
徐公子这副紧张兮兮的糗样难得一见,一群损友没一个帮忙的,都站在那里嘻嘻哈哈打趣看笑话。
倒是沈珂还记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帮徐星洲把彭莱追回来,所以笑够了赶紧道:“行了你就别忙活了,你再怎么捯饬,也不如躺在床上装作伤重昏迷来得效果震撼。”
徐星洲听了,摸摸脸上的胡茬,挑挑眉看沈珂一眼,眼神颇为欣赏。
然后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把包裹得最为触目惊心的左臂放在胸前。
彭莱顺着病房门口的房间号急急忙忙找过来的时候,徐星洲床前只剩下沈珂一个人,一脸忧心忡忡地对着床上“昏迷”的人念念有词,“……徐星洲这次你火了,英雄人物啊。你们院里那些小姑娘来看你的时候,那小眼神儿,直勾勾的,那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我这万人迷站在一边儿,愣没人看一眼……可是你这左手算是废了,以后再也干不了力气活儿了……唉,也不知道那些美女知道你成了个废人以后,还爱不爱你了……”
台词背完了,才装模作样地“发现”站在门口直直望着徐星洲的彭莱,沈珂站起来,“彭莱你来看徐星洲啦?唉,他伤得可够重的,为了保持清醒找机会反击,差点自己把手掌刺穿了,后来还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闹自杀的老头儿,肌腱伤得严重,左手废了。你说,都说美女爱英雄,这么个英雄人物,一定会有美女愿意照顾他吧?”
沈珂盯着彭莱,等着她回答“我愿意照顾他”之类的,自己也算功德圆满了。
床上的徐星洲也竖起耳朵,紧张中不觉呼吸都放轻再放轻。
彭莱慢慢走近床边,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看着徐星洲,“美女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希罕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沈珂张着嘴,果然是仙女,英雄都没戏啊。算了徐星洲你自求多福吧,我也算为兄弟仁至义尽两肋插刀了。
她看一眼床上闭着眼睛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挑的徐星洲,心想你还美呢,人家说不希罕你没听见是吧。喜欢谁不好非喜欢仙女,你不是找虐么,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兄弟你命这么苦啊。
她讪讪和彭莱招呼了声,感慨万千地走了。
彭莱轻轻把门关上,坐在徐星洲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的睡脸。
徐星洲的样子其实是颇有些狼狈的,眼圈发暗,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头发好像还粘着墙灰,侧脸上还有被纱窗划伤的口子,涂了药以后青青黄黄,手臂肩膀腰背缠着厚厚一层防止肌肉肿胀的绷带,和平时那个总是整洁俊朗风度翩翩的他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彭莱却觉得自己满心的情意像是要涨得溢出来,她俯身轻轻把脸贴在他缠着厚绷带依然隐隐渗出血迹的手掌上,憋了一整天的眼泪缓缓流出来,声音轻微得像是呓语给自己听:“……做什么英雄呢,把自己弄成这样……要那么多美女喜欢你干嘛,你还不是只喜欢我一个……昨天看见你悬在那么高的地方,我差点吓死,万一我们再晚点过去……万一我没有机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彭莱越说越后怕,语气有点委屈,有点幽怨,还有终于不再掩饰的满满爱意。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痛痛快快地流出来。
她怕惊醒床上的人,不敢出声,只是肩膀不受控制地偶尔轻颤一下。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愉悦笑意,“有小仙女喜欢,谁还稀罕美女……宝贝儿你水漫金山,淹得我伤口有点疼啊……”
彭莱忙抬头,撞进徐星洲带笑望着她的深情眼神里。
彭莱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两天没洗,没有休息好,额头鼻尖有点冒油,眼下泛起浅浅青色,短袖家居服外面罩了件宽宽大大的外套。
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女相视而笑,被泪水浸润的目光里,像有春花温馨绽放。
徐星洲千番万次的保证,彭莱才终于相信他的手真的没事。
医院晚上不允许陪床,彭莱听徐星洲的话,回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去单位处理了工作,中午在李琛的强烈要求下,带着他一起过来探望徐星洲。
李琛自然又对徐星洲好一番描述彭莱如何担心牵挂他,如何在自己劝她不要过于敏感的情况下依然努力寻找他。
彭莱听得不好意思,加上耐不住徐星洲毫不掩饰的热烈眼神,只好寻个由头躲出去。
等她拎着从日月楼买回来的天麻鱼头汤回来,李琛已经走了,病房里坐着徐景峰,父子俩正面色严肃地交谈。
彭莱没有走进去,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等,顺便把汤晾凉。
病房的门开着,能够隐约地听到徐星洲的声音:
“……安娜和齐叔闹起来,是我有意挑起的,只是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我当时不能动,看出安娜受不了挑衅的性格,就故意引她说出刺激齐叔的话,好让齐叔阻止她离开。她不是齐叔的女儿,我也早就怀疑了。她和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长得很像。我有意让她说出来,好达到引起他们内讧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局面失控到出了人命。当时安娜掉下去抓着齐叔,我只是下意识的认为不能让齐叔被她带下去,却一点都没想要去救她。我也没想到齐叔受到的打击这么大,竟然想要……爸,这件事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有点卑鄙……”
彭莱有点意外,她从来没有听过徐星洲这样不确定的语气,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怀疑和自责的时刻。
房间里面静了一会儿,然后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星洲,在对方触犯法律的前提下,你也没必要用道德的标杆衡量自己困境中的行为,否则就太苛刻了。齐腾我了解,他性格里缺少韧性,发生这种事,他想自裁其实是一种极端的自救行为,所以你没必要内疚。”
彭莱坐在外面听得清楚,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母亲那句话——“爱一个人,就能够和他一起面对生活中或明或暗的光阴,理解他每一个或对或错的选择。”
病房里面的徐星洲没再出声。
徐景峰站起身,“你妈让我和你说,好好在医院养着,养好了赶紧带你女朋友回家吃饭。”他顿了顿,语气里有着隐隐期待,“……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明辰阿姨的女儿?”
徐星洲答应了一声。
徐景峰声音上扬,“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和人家姑娘好好处,这回你可别又掉链子,争点气啊!”
彭莱不知道徐星洲是什么反应,反正她脸红透了。
徐景峰出来看见她,倒没什么大的表情,见彭莱站起来叫叔叔,温和地微笑点点头,“来啦?快进去吧。”打量她的目光却颇为亲切,饱含深意。
彭莱拎着保温桶走进去,徐星洲本来低着头若有所思,看见她的一瞬间眉梢眼角都是愉悦,“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李琛话太多,真没眼力见儿。”
彭莱抿嘴瞥他一眼,“那可是我老板,百忙中抽空来看你,你还说人家呀。”一边说一边把汤倒到碗里递给徐星洲。
徐星洲没接,笑眯眯看着彭莱,一脸期待。
彭莱有点不好意思,“……忘了你手不能拿。我不太懂照顾人,慢慢学,你不许嫌弃我。”
说着拿汤匙舀起一匙送到徐星洲嘴边。
徐星洲心里美得冒了泡,终于苦尽甘来啊,容易么我!不过为了小仙女这一喂,别说肌肉拉伤,就是断条手臂也值得。
徐星洲一勺接一勺喝得美滋滋,眼睛却眨也不眨一直看着彭莱,“好喝,什么汤?”
“天麻鱼头汤。”彭莱担心地看着他,“那个什么致幻剂,也不知道对大脑有什么损害没有?”
徐星洲喝完了,乖乖让彭莱给擦了擦嘴角,她举手投足里的温柔让他眸光骤然深邃,“只这一次,没事。有些人还主动吃呢。”
当然了,他们为什么吃不能告诉你。
彭莱把喝光了的汤碗放好,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床单,“你用玻璃扎自己,是为了……避免意识不清明的时候做错事吗?避免……和她‘在一起’?”
她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当时一定是安娜和被灌了迷药的徐星洲一起躺在香艳的卧室里,安娜风情万种百般诱惑,徐星洲为了避免自己失去理智中了美人计,只好把杯子碰到地上,悄悄拾起一块玻璃攥在手里,用痛觉保持清醒,努力抵抗……
徐星洲挑眉看着她。其实他那会儿主要是为了抵抗药效,避免全然失去意识太被动,想早点找回力气,才把碎玻璃按进手心。
再说也没人使劲儿勾引他,至于抹了安娜一身血,那纯属碰巧的后果。
不过,这件事有必要那么诚实地告诉她吗?
徐星洲抬起指尖轻轻蹭蹭彭莱的脸蛋,避重就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那种事只要男人不愿意,无论是用药还是用强,实际上都蛮难实现的。
彭莱扶住他的手,把脸贴在他露出来的指尖上,声音缱绻温柔,“一定很疼吧……”
徐星洲的手指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流连,“够疼才有效。彭莱,安娜接电话的时候,你没信她吧?”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彭莱干脆地摇摇头,“没有。虽然听见她的话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没有误会你。”
她抬头看着徐星洲,“她的声音语气很像电视剧里面挑拨离间的女二号,我相信你不会喜欢那样的女生。”
徐星洲的表情有点奇怪,她就又补充了一下,“就算不是这样,就因为‘他在睡觉’这句话,沈珂接电话那次已经误会一次了,我也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嘛。”
这理由有点让人哭笑不得,徐星洲松了口气,可是不知道哪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就试探着问:“那要是,有个听起来不那么像女二号的女人,说我正在她房间里洗澡,或者上洗手间什么的,你会怎么想?”
彭莱转转眼睛,皱眉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在人家房间里洗澡上洗手间?”
唉……徐星洲拿手遮住眼睛,无奈地叹气,电视上学来的那点东西到底不够用来举一反三啊!他拿开手,准备好好给彭莱上一课,“我是说……”
他停住,看着眼前一脸狡黠笑容的彭莱,眉眼弯弯,眼神闪亮。
徐星洲也笑了,“好啊小坏蛋,你耍我……”
彭莱娇憨地撅嘴,“谁让你小看我的智慧。”穿书吧
徐星洲揉乱彭莱的头发,“是,我冰雪聪明的小仙女,什么人也唬弄不了。”
彭莱笑着躲开,把他的手轻轻放好,捋顺自己被揉乱的头发,脸上神情终于有了点成熟女人的沉静和豁达,“我知道,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和误会,甚至可能真的是我无法分辨真假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听你亲口和我说。只要是你和我说的话,我就相信。”
徐星洲第一次见到彭莱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得有点看呆了。
看着彭莱一双明媚的圆眼睛望着自己,他忍不住抬起手臂一把将她搂过来,牵动肌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宝贝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彭莱听他抽气声,赶紧小心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头发蹭得乱蓬蓬,飞快看一眼敞着的门口,又回头瞪着徐星洲,“被包得像个米其林还动手动脚,你不嫌疼啊。”
徐星洲很委屈,这还算动手动脚啊……再说有这么帅的米其林么。
彭莱看看他,再想像一下米其林,觉得好笑,半推半扶把徐星洲放倒在床上躺好,自己坐在床边笑眯眯捧着脸,“你别乱动,我们就这样好好说话。”
两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她一这样弯着眼睛笑,徐星洲就会凑上去亲她来着,现在不能动,连抱抱都不行,他心痒得恨不得立马把身上的绷带扯下来。
不过他还是乖乖躺好了,早一天养好,才能早一天动手动脚啊!
“耳朵还挺尖,居然被你分辨出齐叔家鱼缸里空气泵的声音。”
“……其实我没有听到鱼缸的声音。”彭莱抿抿嘴,“你帮我养小乌龟的时候,说起过齐庭长家里有个大鱼缸。我这么说,是为了说服章进他们陪我去齐庭长家里。安娜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咳嗽声倒是真的,只是分辨不出来是谁在咳嗽。不过,我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怀疑齐庭长了。”
徐星洲颇有些惊讶,他可是一点都没怀疑齐叔。
“李琛告诉我你怀疑汇通在做剔肉并购,我就把汇通并购盛鸿钢铁以来所有的交易行为查出来看,我也觉得他们攫取盛鸿资产的行径很明显。我这个菜鸟都看得出来,齐庭长作为主办这件案子的法官,又那么有经验,没道理看不出来。你上次说过,干法律这一行,凡是知其行为损害而不言的,大多都因为涉及到自己的私利。所以我就怀疑他了。”
徐星洲沉默了,他因为对齐腾掺杂了个人崇拜的感情,所以没有,或者说不愿意去怀疑他。可是彭莱站在旁观的角度,却看得很清晰。
他笑一笑,碰碰彭莱垂到他指尖的长发,“彭莱,记不记得亚当和夏娃的传说,你一定就是我的那根肋骨,最靠近心脏的那根。”
弥补我的不足,保护我的软弱。你我一起,才是完整生命。
彭莱嘴角甜蜜地陷下去,眼神闪亮。她终于有自信,有能力,和徐星洲并肩站立,像两棵挺拔的树,一起共同面对天地间的明暗阴晴。
虽然满身的绷带在两天后就被拆掉,这次徐星洲却不再急着出院了。
盛鸿再一次躲过一劫,被一家大型国有钢铁企业并购。汇通的主要投资者也已经被归案审查。
齐腾身体万分虚弱,情况不好,一直在住院,除了检察人员谁也见不到。
法院那边还没有尘埃落定,出了庭长收受贿赂以权谋私这种事情,尽管院方已经拼命封锁消息低调处理,记者还是络绎不绝。民二庭更是人事动荡。
徐星洲不想趟那个浑水,索性暂时称病不去上班。
蔡美昀连恐吓带威逼,告诉他如果这次不把脊椎彻底养好,搞不好以后都没有“性”福生活。他也就欣然从命了——反正彭莱最近不接案子,每天都要过来陪他好久。
美人在侧,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要是再能动手动脚,生活简直完美了。
于是他一住就是半个多月。一转眼郑琳都出了月子,施施然过来探病。
彭莱正坐在床边喂徐星洲吃橙子,就见一位丰腴少妇,被两个帅哥,哦不对,被一个帅哥一个帅姐小心翼翼呵护着走进来。
彭莱站起来,和沈珂打招呼。沈珂听说小仙女和徐公子终于前嫌尽释,破镜重圆,兴高采烈总往徐星洲这边跑,和彭莱混得很熟了。
沈珂以为彭莱不认识郑琳,赶紧介绍,“这个美女是我弟妹,郑琳,和徐星洲也是发小。彭莱你得叫琳姐。”
什么弟妹,明明是嫂子,郑琳假嗔地横了一眼沈珂。转过头不着痕迹地打量彭莱,她之前不是没见过她,只是那会儿她的眼里还只看得到徐星洲,所以对这姑娘没有太多印象。
两年不见,梨花头美女已经变成风韵少妇,只是那种骨子里的傲然和豪放显然还在。
彭莱微笑道:“郑琳你好,我是彭莱。”
大剌剌一屁股坐到病床边的沈珩,和徐星洲交换一个眼色,意思是“厉害呀,她怎么知道郑琳其实不喜欢别人叫她琳姐”?
徐星洲咬着小半个橙子得意地扬起下巴微笑,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女人。
彭莱从小到大一路哥哥姐姐叫过来,早就练就了一个绝活儿,那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人喜欢别人管她叫姐姐,比如晶晶公主;哪些人绝对要避免这个称呼,比如说伊檬,比如说眼前的郑琳。
果然,郑琳笑得温柔和煦,“你好。真是和沈珂形容的一样,好看又灵气。”
闲话许久。
沈珂把手机里光屁股小侄子各个角度的露点写真向彭莱展示一遍,直到彭莱赞美到词穷后才美滋滋收起来。
沈珩则又把徐星洲的惊险经历添油加醋向郑琳讲述一遍,直讲到一边的徐星洲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沈氏一家人终于打算离开了。
沈珂要去护士站看美女,先走了。
郑琳缓缓站起身,对着彭莱,朝假寐的徐星洲努努嘴,“特事儿吧他?一会儿让你喂吃的,一会儿让你读本书,一会儿这疼那疼让你帮忙捏捏?”
彭莱张张嘴没说话,全都说中了。
郑琳坏坏一笑,压低声音,“一猜就是。装的!他小时候跟人打架,肋骨都打折过,也没人这么照顾他。那是跟你撒娇呢,别理他,甭惯着他坏毛病。”
徐星洲闭着眼睛冷声道:“沈珩快把你老婆带走!病人需要安静!安静!”
沈珩哈哈笑,扶着郑琳往外走,“徐星洲小心眼儿,老婆咱不理他,回家给宝宝生妹妹去。”
彭莱抿着嘴把门关上,回头看看徐星洲,他正眯着眼睛偷看,见她回头赶紧闭上。
彭莱忍不住笑,“还吃橙子么?后背疼不疼?”
徐星洲睁开眼睛,手臂放在额上,也翘起嘴角,“我不是故意事儿多,就是觉得被你照顾着,特别……高兴。”
彭莱轻轻按摩他的肩膀和手臂,“徐少爷撒娇,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见到的。我照顾着你,也……特别高兴。”
她看着他微笑,带着羞赧的脸上,一片柔情。
徐星洲愣愣地看她,声音很轻,“彭莱,沈珩都生完儿子又生女儿去了。咱们也……亲亲,好不好?”
彭莱脸红,想了想,起身飞快伸头点了下他的唇。
徐星洲伸舌舔舔唇角,“太快了,都没感觉到……”
彭莱努力板起脸,“这里是医院,不能胡来。等回家,再,再亲吧!”
说完脸像红布,起身拎着暖瓶慌慌张张走出去。
分开近两年,她把徐星洲原来的那些调教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又因为长大了些,懂得多了,比从前更容易害羞了。
徐星洲躺在枕头上,心里一声叹息,两年前差一点都能得偿所愿……前功尽弃啊!
想要尝到点甜头,难道又得从头再来了。
回家就能动手动脚了!
徐星洲自动把彭莱的话扩大理解,立马在医院里住不下去了。
出院这天,徐氏夫妇说有重要的朋友来做客,不能来接徐星洲出院,把他扔给彭莱,两口子连个人影都不见。
彭莱没有驾照,只好和徐星洲坐计程车回去。
两人坐在后座,徐星洲多天没有出过病房,憋屈得要命,兴头头一路走来觉得长安街好像都变宽了。
彭莱转过脸望他一眼,过一会儿又悄悄望一眼。
他这半个多月都穿着蓝白条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再怎么小清新也看腻了。
如今经过充分休息后,气色清新得像雨后松柏,黑色休闲衬衫显得他整个人眉舒目朗,端地是轮廓深邃,俊逸出尘。
徐星洲目视前方挑起嘴角,长臂一展把彭莱紧搂到胸前,在她耳边亲密低语,带着淡淡薄荷味的呼吸熏红了她薄薄的耳朵,“看呆啦?我好看么?”
彭莱挣扎,前面还有司机师傅呢。
徐星洲手上用点力,“你再动司机就要回头喽。”
怀里的人不动了,彭莱把脸窝在他胸口,小动物似的轻轻呼吸,弄得徐星洲痒痒的。
她声音软糯,几不可闻,“……好看……你以后多穿黑色吧……”
住院时她到他家给他拿换洗的衣物,发现他衣橱里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色白色灰色,才知道两年前他一定是为了投自己所好,才经常穿蓝色。
徐星洲拿下巴轻轻蹭她茸茸的发顶,璀璨黑眸里都是愉悦,“好,都听你的。”
下了计程车,彭莱结了车钱,她惦记着徐星洲的手臂,想要把他手里的箱子接过来,被他轻巧地闪开。
徐星洲好笑地看她一眼,不说话径直往楼上走。
彭莱在后面追,“你手臂刚好不能用力啦……我和你一起拿吧……那你慢点走,停下来歇会儿……”
徐星洲身高腿长,三步两步就到了,把箱子放在自己门口,气定神闲地看着彭莱气喘吁吁跑上来。
她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小嘴还在不住地聒噪,“你不要这样逞能啦,万一又拉伤了还得我照顾你。照顾你也没关系,但你会疼啊……”
徐星洲的沉默有点不同寻常,彭莱打开门拧着把手转过头去看他,“你先回家休息下,我回去烧点水……”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徐星洲,伸手圈住她的腰,轻轻一使劲儿把她抱离了地面,目不转睛盯着她,“这么小看我啊……”
彭莱忙用手撑在他肩膀上。
突然不能脚踏实地,一下子长高半米,她有点害怕,腰上又怕痒,笑着推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劲儿,不敢小瞧你了。快放我下来……”
腰上环着的手臂有力地托着她,把她柔软的身体紧紧箍在身前。
彭莱渐渐说不出话来,双颊慢慢泛红,眼睛像被徐星洲墨玉般的双眸吸住,不能,也不想移开目光。
他的心跳那么猛烈,那么急促,隔着薄薄的衣物,彭莱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跟着频率微微振动。
她动不了,只能任由他扶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压下来,感觉他炙热得烫人的气息拂过她已经发烧的脸,“不放……你还没兑现承诺呢……”
时隔两年一个月零八天,徐星洲终于得以再一次一亲芳泽。
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在心里轻轻叹息。
真好,她的嘴唇依然果冻般柔软细嫩,一如两年前那些弥漫紫藤花香的夏夜。
真好,他的怀抱依然温暖清新,依然如此紧密契合她的身体轮廓。
真好,我们依然还是相互深爱着的彼此,我们都没有错过对方。
徐星洲紧闭双眼,双唇在彭莱唇上辗转厮磨,失而复得的意义在这一刻凸显得无比清晰。
他无法控制自己,舌尖顶开彭莱虚掩的牙关。
彭莱被那温度烫到,情不自禁轻轻呜咽了一声。
徐星洲的手腕扣得更紧,舌尖侵入更深。
彭莱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无助地微微睁眼,眼前的男人双眸闭阖,长睫轻颤。
记忆里的他,无论吻到多热烈,都掌握节奏,收放自如。如今却连呼吸心跳都乱了,小心翼翼,又几近贪婪。
他失控得那么明显。
彭莱瞬间真切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用情之深,鼻子一酸,眼睛湿润。
她闭上眼睛,紧紧搂住徐星洲的脖子,第一次把所有的羞怯和矜持抛开,笨拙却努力地回应着他。
两个人正吻得不知今夕何夕,身边徐星洲房子的门开了,蔡美昀笑声里带着一丝尴尬,“这两个孩子,也不进房间……”
还有一个英国口音的男人爽朗带笑的声音,“bravo!angelia,这是你的星洲王子?”
脸贴着脸的两个人下意识扭头看去,徐星洲房门口挤着四个男女,显然已经站在那里等了他们良久。
前面蔡美昀笑意盈盈,薛明辰薄怒轻嗔,后排徐景峰挑着嘴角专心地凝视一边的鞋柜,比尔叔叔对着他俩挤眉弄眼。
彭莱连脸红都忘了,徐星洲也忘了把她放下,两个人看着门口神色各异的四个家长,目瞪口呆。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学霸女友更新,“你还没兑现承诺呢……”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