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正面刚！”
空濛算是看出来了，那些人对自己的确很熟悉。她所想到的计划和打算，总会被猜到，显然是有相同的经验甚至经历。
也就是说，一味的隐姓埋名逃避现实，其实并不能让她活得自在。
再加上，虽然现在凑到她面前来的，绝大部分都是她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子的追随者，但难保不知道哪天，就会和他的敌人碰上。
除此之外，吴氏活在明面上，也很容易被用作威胁自己出现的对象，因此一味逃避，能不能骗过更‘熟悉’她的人，也是个问题。
空濛唰唰唰写好两封信，放在桌子上，等待苑乘云的决定。
小a在那儿晃来晃去：“一封南下一封北上，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跑路然后重新找个地方苟下去呢。”
“我想苟，别人不让啊！”空濛也很无语。
“和胡家结儿女亲事，你确定没搞错？胡满那个胡家？”
“胡满是继子！”空濛说道：“胡家之所以会认这么一个继子，就是因为胡家子嗣凋零，并没有能后扶持起来的成年男丁。”
现在的胡家族长年事已高，但他却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
六个女儿各个嫁入名门，唯一的儿子却体弱多病，很少出门。
胡家有钱有名有资源，就差没有人冲锋陷阵。
胡满现在对胡家言听计从，却也难保不会养虎为患。所以只要他们不是信息太落后，一点儿都没有听到过那些关于自己的流言。这封许诺未来皇帝的婚约，他们就得下个注。
毕竟，就像柳宿州都会胡思乱想一样，胡家是不是也会幻想，未来的皇后之位，是否曾经也属于胡家？
眼下中江以北大部分地区都在北蛮和西戎的铁蹄之下。只有叶，苑，胡，王等几个大氏族的大本营陇西中州金陵等地还算安稳。
皇室衰微，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只要是大氏族，就有争一把的心。只有胡家，看似激进，却因为族中无人，实际上最有可能中立。
只要把胡家拉拢过来，至少能抵消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带给苑乘云的敌意和困境。同时也能让自己进入高门后，不至于孤立无援。
当然，这只是苑乘云选择了自己的前提。
如果苑乘云不准备继续婚约，那么胡家的信就可以直接销毁，送另一封信北上，她要集结人马回盛京夺城。
空濛知道自己人手不多武力值一般，但她有外挂有毒药，暗杀几个北蛮高级将领没问题。
待控制京城之后，便借机和皇帝索要官衔，然后借着这份功劳和名望安身立命，以摆脱身份暴露之后，被利用的困境。
小a对她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提醒她不要把长寿佛的事情忘了就行。
彩蝶却紧着眉头建议道：“不管是回盛京夺城还是与胡家结亲，都是个麻烦。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杀了他们灭口？反正现在知道您身份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几个人。”
“这倒也是个办法！”空濛摇了摇头，笑道：“苑乘云少年成名，被称为战无不胜的小军神，他的命在这个外敌入侵，天下大乱的时期比任何人都重要。我可以自私自利，但不可能为了自己，害死一个抵抗外敌的将军。”
“就怕他只想当将军。”
苑乘云看着手里的信息，好半晌，才道：“我本来，只想当个将军！”
面对彭望孺这个好友兼强力支持者，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只道：“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将军，我是当不下去了。”
他从小长在战场上，从小把他养大的兰家全家都是武将，最敬佩的都正卿是他的偶像。
在苑乘云曾经的幻想中，能成为一名大将军，匡扶社稷，安定万民，消灭所有胆敢觊觎中原的外敌，是他最大的理想。www.chuanyue1.com
然而这个理想注定无法实现，只能逼着他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彭望孺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什么智谋和野望。m.chuanyue1.com
他自认对苑乘云的了解颇深，此时听了他的话，却问：“可是因为付姑娘？”
付空濛的身份的确非常难搞，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还不算什么，皇帝之母的流言才叫个要命。
不论是谁，只想要娶她为妻，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造反自己当皇帝。
但彭望孺从未想过会走到那一步，依旧抱着幻想：“但如今知道付姑娘身份的就只有我们，其他人都以为她已经去世。正好付家又把她姊妹送进了皇帝的宫里，这样一来，只要咱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她和那传言里的皇帝之母是同一个人。如此一来，她依旧能以新的身份生活下去……”
“并不是因为空濛。”苑乘云打断他：“老彭，是皇帝和世家们，把选择摆到我的面前了。”
谋害自己的凶手是谁，苑乘云基本上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皇帝为了北蛮人的要求，帮着西戎人除掉他，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姨母兰贵妃也在里面插了一手。
也是，没有她的阻拦，他也不可能过滤掉关键信息，让自己陷入险境。
此次回到金陵，苑乘云的想法，是恢复身份，重新获取兵权，送今上升天后，再重新在小皇子小皇孙里面挑选一个好控制的扶上皇位。
自古权臣没有好下场，苑乘云并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但他看在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持朝堂平稳的前提下，并不在乎。
然而现在，空濛来到了他身边。
说实话，苑乘云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缘分，会在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下还能相遇。
但是事已至此，他连总不能真的退婚。
何况，对于宫家氏皇族，他是真的耐心告罄了。
苑乘云皱着眉头，长叹一声，再没有说话。
彭望孺站了半晌，终于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哭丧道：“我早该想到的，终会有这么一天。”
他之所以和苑乘云交好，就是看在他一片赤子之心为国为民。
否则以他这个年纪，又何必为了个毛头小子东奔西走。
即便真的有什么野心想要拉龙人，那也是英王府叶家更合适。
毕竟相比起苑乘云这个身份尴尬的苑家嫡次子，还是英王世子的身份更讲究一些。
这些年来，苑乘云从未叫他失望，即便他还如此年少，却已经有了一种大将风范。彭望孺相信，假日时日，等他长成，必能将这倾颓的天下拾掇起来，恢复旧日荣光。
可惜，皇帝不做人。
“罢了罢了，如果你心意已决，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
“彭先生不帮我？”
“我？”彭望孺自嘲地笑了笑：“我就一个酸书生，能帮你什么。”说完摆摆手，起身走了。
苑乘云博同情失败，只得暂时放手，他静静地看着老友离去，这才慢慢撕毁了手中的布条，将之放在火上烧掉。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出门，往空濛的房间走去。
从门口进来，就看到她面前放着两封信，信封已经封好，只等送出去。
“想好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想的。”苑乘云笑了笑，在空濛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该好好想想的，本来就是你。”
空濛挑眉。
便听他道：“我，并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子。”
身为将领，苑乘云不能说自己没有野心。
他的聪明和才华也足够支撑他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但也正因为聪明，他才更有自知之明。
苑乘云很清楚，自己的所有才华，基本上全部点在军事上了，统治国家这种事情，他并不擅长。
这也是为什么，他并不像叶安世那样直接想要一步登顶的原因。
他是世家子，却是一个见过人间疾苦的世家子。知道百姓艰难，也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是他怕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还是得试试。”
“你确定？”
“确定。”苑乘云说：“我其实本来就没有多少选择，这次皇帝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北蛮和西戎秘密联合，要先杀了我。即便我逃出生天，甚至再次被重用，但下一次，只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恐怕也还是会是差不多的结果。”
所以皇帝那里，他肯定不可能再保有期待。
包括原本他支持的四皇子，也同样不再被他选择。
然而没有了皇帝，难道他还要换个人去效忠？
苑乘云想了想，即便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有成为一国之君的资质，却也同样不甘屈居人下。
空濛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总算稍微满意了一点点。
她抬起手来，把放在右边的那封信一点点撕掉，调侃：“我还以为，你会吓得逃走呢？”
“这么点儿小事，倒还吓不到我。只不过这个决定，毕竟不是我为自己一个人做，而是替整个苑家和兰家一起下做的决定，不好好想一下，是不行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也没有必要那么担心。”空濛道：“当皇帝的确需要天分，但也不是完全学不会的。就好比我，此前从未在高门生活过，难道我就真的当不了豪门媳妇？相反，对此，我很有自信。”
苑乘云一听道她说起婚事，心中一愣，继而开心起来。
至少她拿这个打比方，说明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了。
正想说话，便听她道：“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
“因为你……聪明？”或者再加上会生一个皇帝？
空濛就笑：“不，因为我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你足够强大，就可以自己制定新的规则。当皇帝也差不多，你不必把它想的多么神圣，只把它当成一个特殊点儿的职业便是了。”
苑乘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空濛也无所谓他信不信，只慢悠悠地转了话题，道：“皇帝和现有的皇子皇孙们并不将百姓的生死看在眼里。
如今内乱频起，外患多发，各大家族，也已经行动起来了。金陵传来消息，叶安世已经领兵北上，奉旨收回盛京。胡满同样帅兵出征，往西岳渠镇压乱民。我猜这个时候，恐怕满朝文武都在担心他们拥兵自重挟持天子，都在等你回去。所以你即便什么都不做，最后也会被别人推着，走到那个位置。”
“是的，父亲和舅舅也正等着我回去。”
苑家和兰家因为有苑乘云在，一直最大限度地保持着步调一致。
但是眼下事态非同小可，眼看着叶家和胡家趁机坐大，苑兰两家不行动，自然不行。
只是，兰家会支持苑乘云，却不会支持苑随之。
苑家同样，没有了善于带兵打仗的苑乘云，也不可能倾尽财力物力，对兰家全力支持。
所以他们不得不等苑乘云回去。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的确是个好方法。”空濛想了想，问道：“这就说明，至少在所有人心中，你还是对皇帝忠诚的，想必你的父亲和舅舅，并不会有决心造反，你准备怎么说服他们？”
“怎么说服他们？”苑乘云想到自己的身世，嘴巴一挑：“放心，这绝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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