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这些想法,虞徵自然不知道,他带着满腔的怒意离了行宫,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好好走路,这是做什么呢?”
责怪的声音响在耳边,虞徵瞬时敛了身上的冷意,躬身道。
“母皇万安。”
虽然他情绪敛的极快,虞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对劲。
一双眼细细地观察过去,虞徵极不耐地道。
“母皇若无事——”
“你从哪出来的?”
虞菏打断他的话,问道。
虞徵沉默片刻,开口。
“从宫外。”
“这是去行宫的路。”
虞菏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你闲着无事,去行宫做什么?”
想到他和晏青扶的那些纠缠,虞菏的脸色顿时更难看。
“只是路过。”
虞徵犹豫片刻,方才的怒意消散,他鬼使神差地瞒下行宫里的事。
他母皇太过极端,若是一朝让她知晓这些,只怕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那和尚还尚且在西域,他没能抓着那和尚的把柄,也不知道他和小九的羁绊,万一这和尚手中捏着什么小九的弱点,这件事一出来逼得他母皇冲动,只怕她仍是要危险。
虞徵嘴角勾起些讽刺的笑,说到底狠心的是她,自己却屡屡心软。
他冷静地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却还是在虞菏问的时候说。
只是路过。
“儿臣先行告退。”
眼见虞菏又要发作,虞徵不想多露出端倪,当即行礼离去。
“离行宫远一些。”
虞菏警告叮嘱的声音远远传来。
虞徵自然是装作没听见,她的话落下去也没听个回音。
她气愤地回过头,咬牙盯着行宫的方向看了片刻。
“昨日公主入御书房做什么?”
“奴才不知晓,听说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御书房。”
“她说忘了你们便轻易放她进去?”
虞芷八百年不进一次御书房,这次连禀告都没有,偏偏选了她出宫的时候去御书房,难保不让虞菏有所怀疑。
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虞菏冷声落下一句。
“摆驾御书房。”
*
晏青扶临摹容瑾字迹送进宫的那封信在这日晚间就到了御书房里,虞菏自然没有怀疑,着墨回了一封信,让暗卫送出去。
又在坠湖外被王府的暗卫拦下,原封不动地送到了行宫。
“看来虞菏是压根没想好要在此时动手。”
虞菏做事亦瞻前顾后了些。
这封信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计划,反倒都是模模糊糊的,在最后又把问题抛给了容瑾。
“这岂不是更好。”
晏青扶看过去一眼,道。
“她不动手,更方便我们做事。”
她正想着要借虞芷虞徵的矛盾,给虞菏添点乱子。
“的确极好。”
容祁将信放在烛台前燃尽,跟着颔首。
“只在动手之前,先要把那和尚找到。”
那和尚被虞菏留在皇宫好生招待,甚至藏到了巫师的宫里,必然是有其他的用处。
而这和尚唯一的本事,就是知道晏青扶的身世。
那夜之后,容祁派人去寻了西域京城,却再没见到那和尚。
非但如此,他也没再回过西域皇宫。
容祁眉眼处凝了一层寒霜,他下意识地觉得,若寻不到那个和尚,只怕日后要有大麻烦。
他的话吩咐下去,暗卫便顺着西域京城去寻。
而此时大昭上京
这信快马加鞭送到皇宫的时候,容瑾自然也没起疑。
这些天沈修和陆行死死控着京中西郊的兵士,让他寻不到办法和错处将兵权收回来,朝堂之上,几人更是明里暗里斗的腥风血雨,此时虞菏来信,容瑾还以为是给他的回信。
只他打开了信一看,顿时便蹙眉。
“这信是从哪得的?”
暗卫现身回道。
“是西域暗线送过来的。”
容瑾怀疑的目光瞥过暗卫,又细细地看过信。
信里的东西虽不可信,可最后落款处却盖着虞菏的私印。
看来当真是虞菏亲笔。
想明白了这,容瑾便对信中的内容有些不满,身上也凝了几分寒意。
“虞氏这是个什么道理,竟然想让朕送了暗卫过去?
怎么,他西域的暗卫还不够多?”
底下臣子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等了片刻,有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不知这信中写了什么?”
问话的正是长孙大人。
“虞菏想让朕派自己的暗卫去,助她除掉皇叔。”
“西域离大昭百里也多,西域可用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何故需大昭另派暗卫去?”
“还能为何,虞菏不想动用自己的势力。”
容瑾说到这,捏着文书的指尖泛白。
“她倒是学了好一手釜底抽薪,当时文书离曾和朕许诺的好好的,如今皇叔去了西域足有半月,却没听见她有一点动静。
非但如此,如今给朕的信中,竟明目张胆地威胁朕,若朕不派出人去协助她,那她大可将朕和她的计划全盘托出,到时候反水,站在皇叔那一边。”
长孙大人顿时皱眉。
“可之前西域女皇来信,并非如此……”
“也许只是她的伪装罢了。”
西域中人大多狡诈,但能让人如此厌恶的,虞菏许还是头一份。
但如此说着,容瑾心中也有怀疑这信并非虞菏送来的。
上一次传信的时候还允诺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话?
可他心中刚有怀疑,又见着这信上的私印,顿时冷哼一声。
朝令夕改,只怕是西域人一贯的作风罢了。
“如此一说,西域女皇是不想动用自己的势力助皇上一臂之力?”
毕竟一来容祁武功高强,随行又有那么多臣子和暗卫,一旦动手,的确容易让虞菏的暗卫和势力亏得血本无归。
二来,容祁死在西域,若是查出来是虞菏所为,大昭百姓对他敬若神明,民愤之下,介时他挥兵西下,西域在舆论之上便强占不了先机。
而且西域的百姓也只怕对虞菏多有怨怼。
容瑾想,兴许是如此,虞菏才想着给他传信,让他的人去动手,也好将痕迹都抹平。
如此一来,二人更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能轻易反悔。
“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容瑾冷哼一声。
“那皇上打算如何?”
长孙大人问他。
容瑾稍作犹豫,将信压在了桌案之下。
“且等朕再想想。”
他费尽心思将容祁调走,和虞菏合作,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上不沾染这位皇叔的血。
一来在大昭百姓面前好交代,二来最后若有需要,也能将事情全盘推到虞菏身上,借此抢占先机。
所以派暗卫过去动手,实则也很是冒险。
容瑾如是想着,还没等他做好打算,京中便又出了变故。
在第二日午后,城东操练的兵士回程途中,中郎将和小将军起了冲突,矛盾之下二人动手,中郎将失手砍了魏府的小将军,此时两府的人已俱跪在大殿外讨要说法。
这两府是难得的保皇派,容瑾自然不能有所偏颇,连忙喊了两家进大殿里。
大殿内,中郎将口口声声喊着冤枉,小将军家里更是哭天喊地要个说法。
容瑾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中郎将。
“你说。”
中郎将上前两步,跪下将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个彻底。
起因是二人谈及操练领头一事,底下二人带的兵士就起了摩擦争吵了几句,不知为何,小将军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开始对他大打出手,中郎将自己的脾性本也不好,自然忍不得被人如此欺负,当下拎了剑上前和他打在一起。
上头的将军如此打,底下二人带的兵士自然也不甘示弱,一时场面混乱的厉害,推搡之中小将军的身子一踉跄,就自己撞上了中郎将的刀。
中郎将话还没说完,小将军的家人就开始嚷嚷,直言自家儿子脾气极好,绝非是会随意动手之人。
“你故意污蔑我儿,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
“好了,都住口。”
容瑾冷着声音喊停了两人,心中思忖片刻,问中郎将。
“你们去操练回来的途中,可有遇见过别人?”
小将军平日里的确不是随意和别人起冲突的人,今日突然如此,容瑾自然心有怀疑。
中郎将低头想了想,眼神一亮。
“有。
去操练兵士的时候,曾在那边遇见了沈世子。”
沈修!
容瑾眼神更冷。
“遇见沈修,他可与你们说了什么?”
“并未,沈世子只是与我们随意攀谈了两句。”
容瑾自然不信沈修出现在郊外只是为了和他们攀谈几句,当下毫不犹豫地道。
“叫仵作来验尸。”
仵作很快赶来,验过尸体之后,犹犹豫豫地对容瑾开口。
“小将军体内曾吸入能使人暴躁失去理性的药物。”
果真如此。
“传沈修。”
沈修得了令很快来到御书房里,但他事情扫尾的干净,对上容瑾自是有恃无恐,容瑾着人查了一整条街都不曾查到一点线索,只能看着沈修将黑的说成白的,甚至在后面有意无意地对小将军的家人说。
“皇上平日睿智英明,怎么今天偏生要装糊涂污蔑本世子,该不会是有什么想保的人吧。”
小将军家人登时面色大变,看着中郎将更是愤愤不平。
本身抓不着沈修的错处和证据,一切都是帝王空口无言,此时更要息事宁人将罪名安插在沈修头上,而保下杀人凶手中郎将,那他们失去至亲之苦又有谁人能懂?
他三两句离间了两家的关系,更是让小将军一家对帝王心存芥蒂,容瑾登时气的脸色一白,扬声要问罪沈修。
可沈修和他几乎已是明面上撕破脸,他背后有无数八王府的臣下拥护,自然不会怕容瑾,不软不硬地顶了几句,在大堂之上落了帝王面子,这才转头扬长而去。
容瑾压着脾气安抚了小将军一家,赐下诸多赏赐,又被将军冷笑一声道。
“臣下丧子之痛不曾抚平,无心贪慕荣华富贵。”
将军不领情,拂袖带了一家子人回去。
容瑾回头看了看中郎将,他又是一副臣下冤枉,若皇上不能主明公道就要一头撞死金銮殿以证清白的样子,容瑾顿时心头一梗。
“下去吧。”
中郎将拱手离开,屋内一时恢复了安静,但没过一会,桌案前的帝王怒气未平,抓了上面的折子扔下来。
“去,拨三百暗卫去西域,助虞菏早些将皇叔除掉。”
他扬声朝外喊道。
容祁一日不死,沈修陆行有恃无恐更甚至公然挑拨他手下的人,想尽办法要除去他的势力,偏生他又忌讳着不能明目张胆地问罪。
一朝帝王至如此憋屈的地步,容瑾自然忍不得。
暗卫当即领命而去。
这边的风波动静自然被沈修的人看了个全部,禀明沈修之后,又有一纸书信顺着传出了京城。
三百暗卫不是小动静,容祁的人候在西域京城外,在他们来的第一时间就禀报给了容祁。
这夜色漆黑的厉害,外面一点繁星不见,浓重地将整个皇宫都蒙上一层黑色。
晏青扶站起身,与容祁对视一眼。
“来这许多日了,都不曾过问过西域女皇的情况,不如今夜去前殿看看?”
容祁当即了然她的意思,扬眉道。
“自然是好。”
二人从行宫离开,只恍若不觉身后的眼神。
大昭容瑾的暗卫见着他们离开行宫去了前殿,这才回过去,一路悄无声息地出了宫。
隐蔽的街道外自有剩下的三百暗卫在等着。
“如何?”ωWW.chuanyue1.coΜ
“八王爷去了前殿。”
“难道是西域女皇将他们叫去,好为咱们营造个机会?”
领头的暗卫眯眼,如是想了片刻之后,下令道。
“走,入宫。”
二人从出了行宫之后,在前殿外离得不远的地方站着。
只听见外面的动静之后,容祁忽然走近到窗边,一扬手。【穿】
【书】
【吧】
屋内亮着的灯盏便尽数熄灭。
前殿只有虞菏一个人,今夜无月本就让整个皇宫都暗的厉害,此时灯盏灭了更是让她不适应地蹙眉,眼前一片漆黑几乎是什么都看不到。
“来人,掌灯——啊。”
一句话未曾说罢,尖利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前殿。
很快太监推门而入,惊慌的呼叫声在夜色里尤其响亮。
“不好了,女皇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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