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霍地站了起来,却见烛火熄灭,昏暗的房间里一片死寂。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似乎是邻居们刚刚结婚。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烛火一闪,再一次燃烧起来。火光越来越大,照亮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照亮了他的鼻梁、唇角、脖颈和一身白衣,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兰花图。灯光在他的衣襟上徐徐流淌,化作一片山川湖泊。

  鲤鱼一脸懵逼。

  他站了起来,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做恶梦?”

  鲤鱼看着他,一跃而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叫:“铁山!我在做恶梦!快把我带走!”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小鱼,这是我们的家,你想去哪里?”

  鲤鱼大叫:“不行,不行,那头白麓荒神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赶紧离开这里!”

  他轻笑一声。这句话,在鲤鱼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道惊雷。

  苏燃低声问:“是什么人?”

  鲤鱼嘴巴一张,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抱着她的白衣人。

  他的脸上,有着苏燃的笑容,就像是春天里的阳光,又像是第一朵盛开的桃花。他手臂一紧,将她圈在怀,凑近了她的视线:“昀羲,如果你喜欢他,我可以变成他。我的容貌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我能男能女,能长能小。潘安、宋玉、燕瘦环胖,没有我做不到的。在我这里,你可以随便把我当成谁。”

  鲤鱼的呼吸都停止了。

  “昀羲,”他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低低的笑了一声,“如何?”

  ***

  油灯上只有一盏硕大的灯火,光线昏暗,微风从窗户里透了进来,带着梧桐树的味道。苏燃的身体早已冰冷,阿文泪流满面,将他抱在怀里,将一碗姜汁送到苏苗苗面前:“师父,你喝一口,喝一口!”她刚刚为苏燃施完针,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又摸了摸他的手腕,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釜沸脉。”

  喵神农从她的肩膀上一跃而下,朝着苏燃的脸上发出了“喵呜”的叫声。

  阿文看着她的脸色,有些着急:“仙子,你能不能救他?”

  苏苗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你这孩子,平时是怎么学会的,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釜沸吗?”

  阿文摇了摇头。我虽见过,却是一时忘记了!”

  苏苗苗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道:“《千金方》有云,三部经脉沸腾,朝夕而亡,午夜日中而亡,日中更是半夜三更。”

  “没有!不能让主人死去!”阿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竟然跪倒在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我知道你修为高深。阿文就是个废物,就让我来代替他去死好了!就算有一百个阿文,也比不上你!”

  “生与死,都是天意。而且,在医者眼中,生命没有高低之分,不能以有用为标准。”苏苗苗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狠狠的踢了他一脚,“他辛辛苦苦培养你,就是为了今天让你去送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阿文嘴唇颤抖着,起身对着苏燃行了一礼。对不起,师父!”

  苏燃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啊”的一声。

  阿文又惊又喜,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你终于醒来了。”

  苏燃看了一眼床上的帘子,声音沙哑地叫道:“鱼!“小鱼!”

  苏苗苗大吃一惊,她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发现他的心脏已经开始发热,她立刻用银针稳住了他的心脏。

  苏燃缓过神来,看到阿文和苏苗苗,不由一声叹息:“小师叔、阿文。”

  阿文扑通一声跪下,在他手上抽泣起来:“师父,您把我吓坏了!主人,你一定要保证以后不会再生病!”

  苏苗苗摸了摸他的手腕,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若是我在这里,你却被人杀了,我也不好跟师兄解释。你的病情很奇怪,虽然是劳累过度,但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症状?”

  苏燃摇了摇头。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梦到了一条鱼,梦中的一切都很真实,就好像我真的到了那里一样。”他将自己与杨寘相遇,如何登上百艘破船,得到燕娘子的指点,苏苗苗和阿文都是啧啧称奇。

  “啊呀!”一声惨叫传来。阿文忽然道:“我记得,前天有一封书信,会不会是……”说着,他将一封书信递到了苏燃的面前。

  这封信是杨察寄来的,上面写着“兴化知县白铁珊亲启”。苏燃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封信,“阿文,把它打开。”

  阿文赶紧帮他把封条扯下来。苏燃用左手压着颤抖的右手,将那封信摊开,然后,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寘!小杨已经被杀了!”

  这位少年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宛如一颗还没来得及飞上天空,便已经坠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活中走了出来。除了那些和他有过交情的人,还有谁会记得他曾经的辉煌?

  他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从苏苗苗和喵神农的身上扫过:“我真的在那艘船里,见到了小杨!船上很多人,都是一身白衣,手中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我是不是真的到汴梁去看鱼了?苗苗,还有一个极为讨厌的家伙,他的修为很高,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那条大鱼,就是他藏在汴梁的!”

  苏苗苗连忙安慰她:“别想太多,这毕竟是一场梦!想这么多,还怎么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不然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苏燃忙道:“不,我看的清清楚楚,我甚至记得那些鱼儿的床帐和屏风,还有那些花花草草!普通的梦境,怎么可能看得这么清楚?还有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喵神农一跃而上,弓着腰,眯着眼睛,哼哼唧唧。

  “认识?!”苏苗苗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道。

  “喵!”

  苏燃一把将猫神农搂在怀里,使劲的摇着:“这是什么人?!”

  “是白麓荒神!”

  苏苗苗的脸色顿时一白。

  “必须救人!”

  “休想!”陈小北大喝一声。“如果是他,你会很惨的。”喵神农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在他不肯松开之前,我想,你是不会再要这条鲤鱼的。”

  “为什么!”苏燃握紧了拳头,“他到底是什么神仙?你堂堂兽王,岂会惧怕一个无名小卒?!”

  “谁说他是个默默无闻的家伙?”猫神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洪荒之初,有两尊大神统治着这个世界。荒神的本体是混沌,而墟神则是来自于荒身。墟主是居所,荒主是虚无,墟主是生机勃勃,荒主是杀戮和死亡,墟主是秩序,荒主是混沌,墟主是生,荒主是死。随着新的神明诞生,荒和墟逐渐被新的神明所代替,被人们所遗忘。于是,荒神将墟神的力量,全部吸收,陷入了沉睡。他最初居住的地方是太白山,所以才改名为‘白麓荒神’。”

  “小子,这可是一尊太古之神,我们得罪不起。”喵神农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或许,就是因为他将荒神和墟神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起,这两个神祇的性格完全不同,这位白麓荒神,向来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如果他只是一个邪神,恐怕早就被天界给灭了。但他却时不时的做好事,活着的人数不胜数。仙界对他的评价是:不是好人,不是坏人,不是坏人。谁也不能和他作对。”

  苏燃的目光落在了苏苗苗的身上,涩声道:“不是我的命,就是我的命!”

  喵神农道:“十年后,我会为你报仇的。”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阿文将药汤端到他面前:“师父,把药喝了。”

  苏燃拿着那碗药,一口喝了下去。ωWW.chuanyue1.coΜ

  ***

  到了半夜,苏燃的身体再次着火。苏苗苗刚刚睡下,就凑了过来。苏燃感觉到鳞片从胸口到胸口,再到胸口,再到小腹,甚至连脚腕都被鳞片覆盖。他对苏苗苗说了一句,她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你的肺经受损,气血翻涌,我已经吃了一些止血的丹药,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好转。原来你是一条蛟龙,所有的伤势和毒素都会渗透到你的皮肤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燃苦笑道:“小师叔的错,是他的病实在是太奇怪了!”

  苏苗苗哈哈一笑:“是啊,我的医术都快毁了!”第二日中,苏燃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阿文赶走。阿文还是不肯离开,苏苗苗拉着他,不让他在外面偷窥。苏燃刚刚爬起来,锁好了房门,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片刻后,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撕裂开来,露出了一具崭新的身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撑破覆盖着鳞甲的人皮,坐起身来,将那具老尸体丢入木炭之中,化为一团黑烟。他站了起来,穿上衣服,喝了一口水,却没有注意到,在灰烬中,有一块晶莹剔透的鳞片,闪闪发亮。

  兴化县的人都在说,苏燃没事了。

  他一出城,百姓们就围了上来,向他问好。苏燃微笑着,一一回答。

  “苏燃长得怎么样?”李娘子在卖香袋的陈尼姑耳边说道。

  陈尼姑笑了:“贫尼怎么会知道,阿弥陀佛?”

  李娘子嗔道:“老不死的,你这是在演戏!”她双手撑着遮阳伞,伸长了脖子,啧啧道:“你的精神和精神,都变了。”苏燃说的是实话,比起以前的憔悴,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刚脱了壳的小鸡,干净白皙,一双眸子里满是妩媚。

  一个小童在泥泞中被人推了一跤,苏燃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将他身上的脚印擦去。一名书童从苏燃身后走了出来,将小童放在了路边。

  李娘子皱了皱眉:“苏燃就这么一个丫鬟?来来回回的,就是他。”

  柳大娘在一旁,手里拿着一篮子糕点,插了一句:“阿秀,也是县衙的人。”

  李娘子点点头。我堂哥是海陵县的一个小官,他说海陵县温县的县令,刚到县衙,就带着一百个奴仆,县衙里不能住,他就跑到大街上去找房子。我们苏燃的威风,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柳嫂子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会呢?虽然红花要有叶子,明月要有星辰,但也要分人。我们苏燃如此英俊,岂是温麻子可比?苏燃一定是个花花公子,让人恨不得一饮而尽。”

  李娘子也是个花心大萝卜,用帕子掩嘴轻笑:“柳大嫂,你这是要把所有的口水都咽下去啊?不过,你的眼光很好,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这会要是没人,你抓到他,非把他给吞了不可!”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哈哈大笑。柳嫂子捏了捏李娘子的脖子:“说我,你是不是也要尝一尝?”

  李娘子一巴掌将她的手拍开:“做梦!他不是把宋媒婆,关媒婆,还有吴媒婆都给撵了出去?”

  两人没有理会一旁的陈尼姑,只是长吁短叹。

  李娘子咽了咽口水,看着苏燃,笑道:“你要是真能吃,我一年都愿意!”

  ***

  苏燃并不知道兴化女子对他的宠爱。在他病重期间,大宋再次遭受重创。张元建议元昊趁宋军集结边陲,关中空虚之际,直捣宋国腹地,夺取长安。九月底,元昊接受了张元的建议,调集了十万大军,向宋国发动了进攻。宋夏在定川大营中激战,元昊料到敌人会出兵,先是占据了地利,引诱宋军前去,然后截断了宋军的粮道和退路,将宋军团团围住。然而,另一支西夏军却遭遇原州知州景泰的顽强抵抗,伤亡超过一千人。十月上旬,元昊听说环庆路总督范仲淹率领大军驰援,陕西诸路二十万驻扎军队,一举攻打关中的梦想,也随之落空。张元一心想要攻打中原,想要扶夏王登上皇位,一旦元昊登上皇位,他就不会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他将会是一位功勋卓著的伟人。可现在,元昊却不想再战了,他要走!张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头栽倒在马来,“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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