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心中一动：“你对魔头真是太好了。”
云老喂他喝了点水，摇了摇头：“既然你愿意牺牲自己，那就说明你是个好人。而且有一天，我在窗前放了一些东西，灵芝草、老黄精、紫油青花桂、人形带叶何首乌……这些都是我需要的，我还以为是水仙的功劳，没想到却是你。尤其是残缺的《伤寒论》。你是不是把它从河里捞上来了？还要多说几句谢谢。”
云老走了，鲤鱼高兴地说：“苏燃，为了这件事，我也要行善。人在别人的帮助下，心存感激；互相帮助，才能互相感激。我们也会很高兴的！”
“是。”苏燃低低的应了一声，“看到他们高兴，我们就高兴。”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脸上的疼痛渐渐减轻，反而越来越痒。他在床上睡着了，一会儿又让雾变成了诗，在房间里飘荡；一会儿，他用药液在空气中画了一只蝗虫，然后一只一只地跳到了他的嘴里。一会儿，雨水化作一团，在房间里蹦蹦跳跳，逗着阿喜和鲤鱼玩耍。第十五天，他看到两只蝴蝶在争斗，从窗户飞到窗户，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他做了半个多月的茧，累得筋疲力尽，恨不得化成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翱翔。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只蝉翼。
温暖的阳光把他晒得象蜂蜜一样。很痒，很痒。他想要挣脱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再也无法阻止。“我要起床了！”他在茧中缓缓蠕动，嘶声道。他的身体发出了一声脆响，他的耳朵被撕裂了，一张焦黑的皮肤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了下来，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挣脱。随着力量的加大，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急促，苏色的布条再也支撑不住，一根根的折断，他的脑袋从缝隙中探了出来，然后是肩膀、手臂……阿喜拿着药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道：“阿公，救我，你这个怪物……”
苏燃从床上滚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转过头去，看到这一幕，他吓了一跳，险些喊出一声“妖怪”。苏色的布条被撕开，里面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他鼓起勇气，伸手去摸，却发现那是自己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皮肤扭曲，五官扭曲，到处都是紫色的水泡，让人看了就会作恶梦。
那条鲤鱼探出脑袋，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苏燃威逼利诱，缓缓走到那只小药罐跟前。一池清澈的水，倒映着他曾经的样子。
鲤鱼顿时大叫起来：“苏燃！你总算是恢复了！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苏燃一把将那药罐抢了过来，嗔道：“死鱼，你再给我说一次！这是什么鬼东西？！”
鲤鱼嚎啕大哭：“你这个该死的苏燃！你会脱皮也不说！我好紧张啊！如果你总是那么难看，那我还能做什么？我爱死你了，可一见到你就害怕！”
苏秀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同情，又好气又好笑，温言道：“我也把这件事给忘了。蛇会脱，守宫的时候会脱，想必蛟龙也会。”
阿喜跑了过来，云老也跟着跑了过来，云老激动地跳了起来。阿喜，你看，这是一张蛟龙的皮！赶紧过来摸一摸！”他抓住孙子的手，想要触碰到那张恐怖的人皮外壳，阿喜惨叫一声，拼命地闭上了眼睛，拼命地想要挣脱：“阿公，别！阿公，你别……”
云老诧异的看着他：“嗯？你的独角呢？！”
苏燃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自己的头上空荡荡的，原本的犄角上，竟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毛发。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腰间，也没有了鱼鳞。没有鳞片，没有犄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但又像是变了一个人。苏燃看着云老有些失落，连忙安抚道：“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苏燃在松岗旁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将那张肮脏的人皮掩埋。
他叹息一声，对着土丘道：“胆小鬼！虚伪！让人揉捏的东西！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狂风呼啸，松林摇曳。他挺直了腰杆，抬着头，沿着原路返回。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袍，面容俊美。
云老一分钱都不要。苏燃用了一些法子，将自己见过的很多珍贵的医书、孤本都“默写”了出来，这让云老很是高兴。他也为阿喜制作了不少玩具，但大部分都被云老丢掉了。云老拿着一根柳条，在房间里追着阿喜就是一顿胖揍，还威胁道：“你要是再敢给我当蜻蜓，我就揍你！”苏燃干脆就搞了一套，把阿喜折腾的够呛，但两人都没挨揍。
临行前，苏燃抱着药罐，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有那句还没有说完的话。
鲤鱼静静地聆听，没有反对，也没有哭泣。他早已料到，总有一日会到来，现在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苏燃说三日之后，他就会离开江边，去找袁员外，和袁清莲成亲，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阿喜还年轻，只是觉得没有鲤鱼这样的玩伴，实在是太可惜了。云老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山野有远大志向，野心勃勃；在水中是莲花，在水中是藻类。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
苏燃对鲤鱼说，岸边有些人他不愿错过，还请友人见谅。
鲤鱼：“……”
苏燃跟云老、阿喜道别后，便带着那只小药缸继续赶路。
杨柳飞絮。鲤鱼在缸中，苏燃在岸边，一，二，三，跳！
一人一鱼，不约而同的跳了下去。苏燃瞬间变小，一把抓住了鲤鱼的鱼鳍。
“梯云纵!”苏燃叫：“好样的!”鲤鱼在树梢上一跃：“有气势!”苏燃喝道：“有气势!”
他从鲤鱼背上跳了下来，懒洋洋地甩了甩手脚：“跳蛙!”四条腿在水里乱蹬：“狗刨!”双手背在身后，臀部一扭一扭的，“泥鳅!”然后伸直了四肢，在水里蹦来蹦去：“水蜘蛛!”
鲤鱼笑的合不拢嘴：“我要去看看蹦蹦鱼！我要去看看！”
三日，苏燃与鲤鱼到蟹穴探险，到瀑布下跳水，顺着地下河流寻找不死之泉。他们在岸上游泳。苏燃领着他到深巷里，听着清晨的叫花声，在碧云桥上吃着槐花凉粉，在富贵人家的宴席上偷看马球，在夜色中躲藏在废弃的花园中，一起等待着一朵花的绽放。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夜幕降临，苏燃将锦鲤轻轻抱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在水中若隐若现，带着淡淡的绿色。在水里，也看不到泪水。穿书吧
他记得苏居易的诗：“不能哭泣，不能离开；他心中一酸，又想到了下一句：“江水虽然浊，但有晴天，乌头却是黑苏分明。只有隐居和隐居，谁也不会有后遗症。”说到这里，他心中的伤感越来越重。苏燃忽然笑了起来，凝神半晌，说道：“听哪个?”月华下，一首《春江花月夜》从江上缓缓升起。这首诗，就像是天空中的寒冰，在风中呼啸。有些飘进了云层，在广寒宫里悬挂着桂花；有些呼啸着飞过，把夜莺的翅膀弄湿了；有些人跳入渔火中，在火光旁边轻轻叹息；有的则沉入水中，如同一条晶莹剔透的鳗鱼，在鲤鱼周围缓缓游动。
苏燃一整晚都在捧着这条鲤鱼。潮水带着落花人的脸庞，让他的眼泪随着河水一起流了下来。
黎明时分，他站了起来，站在岸边，望着那条鲤鱼。鲤鱼望着他，尾巴一甩，转身就跑。
苏燃转身离去。鲤鱼突然放声大叫：“你这条死黄鱼，快滚！你自己找个老婆，我不会帮你做媒的！我不要你了……”
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棵树，孤零零的，没有伙伴，就像是从鱼群栖息的深渊中跳出来的。那时的他，胆子很大，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一片落寞。那个人离开了，就像是改变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阔，如此的恐怖。鲤鱼在地上站了半天，才高声叫道：“你说过，一千零一件事情，就能变成真龙。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一条鲤鱼，但我现在是一条神龙，无所畏惧！我无所畏惧，害怕——害怕——害怕——”
它一口气冲了上去，一路上波光粼粼，浪花翻滚，苏燃的声音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来无踪，去无影，一切都是一样的，没有生，没有死，没有永恒。”
他不记得自己游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饥饿和疲倦，但又不愿意停止思考。
天空苍茫，大地昏暗，河水滔滔不绝。而那个曾经说过，永远在一起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一朵苦瓜在水里飘来飘去。
一叶扁舟，一叶扁舟。
芦苇摇曳，烟尘袅袅。一轮巨大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中。自从上次和苏燃分开，这是它第五次见到满月。不知不觉间，他已远离长江，沿着运河，在此地停留了将近两个月。月亮就象一双永远不会改变的眼睛，在天空中注视着她，使她感到时光不会消逝，什么也不会改变。
此刻，月光洒落大地，宛若流水，一饮而尽。芦苇丛中，聚集了不少异族，借着月光，喝着美酒。扬州城郊瘦西湖，每当满月之时，都会有一场盛大的野外宴会。
“听着!”一个声音响起。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站在船头，“嘭嘭”地拍着肚子，“我养的这只鸡，比马价还贵。我家的耗子，比你家的小狗还大；一只老鼠，比老虎还大。头顶一颗明珠，大如西瓜；他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子，“哌哌”叫道：“月亮上的小丫头，也要请我喝茶。龙宫中的海马，不敢与我争斗；我一首歌，织女就迫不及待的要我住了！”船上男女老幼齐齐起哄，更有人哈哈大笑：“老青，你这岁数，只怕是没用啦！“真是个废物，真是个废物！”m.chuanyue1.com
一个头戴皇冠的瘦削青年吐了一口唾沫，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一个后仰，单手撑地，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两条腿在半空中点着，脚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昨天我在岳阳楼喝酒，昭君娘娘和我弹了一首琵琶。我们家还有一只麒麟，十二只麒麟，二十四只。我用凤凰和孔雀搏斗。我跳到半空中，摸了摸雷电，差点没被吓死！”他缩在地上，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然后一只手撑地，跳了起来：“我掉进了海里，用双手绑住了一条鲨鱼，用一根一千多公斤的犁头，种了三万八千亩的麻麻，麻姑看了，真是太神奇了！”
“小事一桩！”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少女，披头散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老天敬我姑奶奶，雷公也叫我哥。我手洗长江的头发，拿着西湖的影子。我拔了一根头发，巫女峰就是一把锤子。我从头背诵百家百家，九万条大船也不能容纳；我手指一动，灌江口二郎就会变成一摊烂泥。我一吹，泰山五岳尽皆倒下！”她舞动得兴起，身子向后一倾，剑锋在脸上划出一道弧线。“阿紫，你真开心！”“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舞蹈，我就不枉此行了！”
“有什么好吹嘘的，哈哈哈，真是不要脸！”一条鲜红的鲤鱼在船舷上游来游去，挥舞着小巧的鱼鳍，翻着苏眼。
阿紫收起长剑，皱眉说道：“一个没有人类形态的家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秋声子眼睛一眯，双手插着腰：“哟，这不是新来的神龙么？你怎么来了？”
鲤鱼不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冷笑道：“废话！青蛙、蛐蛐、狐狸都会，难道我就不能来了？！”
船上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来吧，小神龙！你可是神龙，肯定是见到了玉皇大帝和瑶池的，没准还闹了一场洪水，把她给逼着炼石补天了，哈哈哈！”
鲤鱼哼哼道：“我还没吹！我亲眼所见，是你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阿紫打了个哈欠，嘟起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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