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黑门客栈。
一扇厚重的门,分隔两个世界,门内灯火通明,年迈的掌柜正打着算盘。
门外,数十位黑衣士兵静静等候,在淡如凝脂的月光下,他们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王胥净从二楼走下,带来轻微的响声,掌柜头也不抬,专心计算,铁筹的“嗒—嗒”声吸引到几只飞蛾,哦,也许是红烛作崇。
只见一只蛾子扑棱着,突然被阴影包围,王胥净伸出左手,用黑手套抓住小小的飞虫,然后攥紧,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之后坐到靠门的凳子上,凝望客栈的黑门。
其实这扇门并不出名,但对于长沙郡的某些人,特别是从事敏感工作的人,诸如走私,贩盐、卖兵甲、禁书禁药等,王屑净面前这扇门代表着灰色与黑色的通道。
不知从何时起,客栈内的客人过了12点就可以做生意,尽情卖弄自己的见闻,新鲜玩意,大家在门内做的事情很危险。不被素雪任何一条律法所认可,却被有些人默许,而往往在某些人的默许下,他们可以不遵守规矩。
里面有亡命之徒,穷凶极恶的强盗,泥鳅般的小偷,如果你拿着五年前的通缉令找人,也许恰好有一个与令纸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门这时开了,漆黑的门板上有隐约的红色纹路,王胥净觉得是多年前留下来的。
走进来的是严钟,他与执法司大多数人一样,黑衣黑裤,佩制式长刀。
“两位大人同行返回,台司暂由德普指挥。”严钟说。
“他回来了?”王胥净问。
“我们刚回司里,他就进城了,现在忙着接待的事,大概是郭司与台长的路途安全。”
“会有什么事?出动半个司务。”王胥净不知是诘难还是好奇。
“多事之秋,不得不防。”严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西洋玩意儿,准不准啊?”
“二更已过,时针恰至子时。”王胥净不置可否。
“呦,你听—”严钟拉长声调,怪气地说。
地面上传来闷闷的声音,如战鼓作响,咚—咚,然后有着杂乱的重物撞地声。
“呵。”王胥净理好衣服,戴上黑冠,与严钟出了黑门客栈。
月明星稀,远处隐约有车马阴影,执法司数十名黑衣影子伫立。
很快,令旗官来了,一个举着天平图案的布旗,一个举着雪花样式的锦旗。
黑衣甲胃,六位骑兵卒长开道,其余人在两侧护送,穿过散开的执司众人。两辆马车驶来,王胥净随即大喊:“恭迎司长,刺史大人。”
几十把长刀同时出鞘,王净严钟他们的黑衣兄弟以刀尖柱地,左膝屈下半跪于地,齐声高喊:“恭迎司长,刺史大人!”
四驱马车里传来命令,“起来吧,为吾等护送,诸君幸苦了。”
郭端一如往常的中气十足,马车疾驰而去,王胥净知道西摩最是不喜官话,所以不指望他会说什么。
于是在他的敦促下,执法司的队伍开始回城,经过西城区,北行至岳麓主道,王胥净命大部分人熄灭火把,在司内休整。
御史台在执法司东南处,隔上一条街,王胥净与德普交接后,便在御史台留下,他凝望档案馆,那里早已无人,里面仿佛有一个黑洞,幽幽诉说着莫名的危险。
“有事吗?”严钟尾随而至,“无端怀疑老金,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能说吗?血脉回刻,这是世袭血脉的秘法,任何一个叛出家族者,都会失去这种能力,他一旦说出,便会引来某种关注,可能是不朽者的又一次微笑。
何况血脉回刻的能力有强有弱,反映程度也就不同,谁能保证无渊说的就是真的呢?王胥净不禁产生了怀疑,如果老金是“太子”的奸细,那么台司队伍中还有没有别的败类呢?
他不作回答,德普向他们走来。昏暗的光下,那个御史大夫的副官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说:“
大人正处理公务,你们若有事,还需等上一阵子。”
王胥净说:“无妨,公事为要。”
德普点点头,绕过两人,提上灯笼走远,他步履平稳,一下子穿过长廊。
当西摩在处理公务时,一个人悄然来到了他的房间,没有预告地出现在西摩的眼中。
素雪帝国四品大臣,湘府御史台台长,宫廷直封(非世袭)威远侯,西摩大人此刻放下手笔,缓缓抬头,对方笼罩在黑篷之下,让看不清人容貌。
他直直地盯着不速之容,对方低着头,突然屈膝跪下,说:“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得够了,知道您最近有麻烦,如果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拿,我保证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事情。”
西摩只是坐着,他抛出一本册子,竹筒制成的册子落到地上,声音很清脆。
老人伸手捡起,看到第一个字时便如遭雷击,他好像明白了,又不太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他问。
“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又为谁做了什么,十多年来,你见证了执司的崛起,还有台司联和以来的风风雨雨,你是司里的老人啊,不会有坏下场的。”西摩淡淡说道。
“不要让别人卷起来。”老人叹道。
“我保证。”西摩说道。
老人起身,恭敬地行礼作揖,他沉默了许久,突然问:“这本册子可以烧掉吗?”
西摩有点惊讶,问:“为什么?”
“这是你的过往,老金没了就真没了。”
“这样的过往还是不要的好。”老金收起册子,转身准备离开。
西摩说:“册子给你,也就与我没关系了,恩怨相消,老金,来日方长,自己保重。”
人走了,西摩自言自语,“出什么事了?他不会暴露了吧。”
德普这边从御史台后门出来,打发走几个卫兵,不消半刻,一团黑影从墙上翻出。
“走吧,我们聊聊。”德曾说完用灯笼照着他的斗篷。夶风小说
两人相伴而行,来到一处偏地,这里是长沙郡西北角,在城墙旁矗立着一座箭塔。
“望龙塔”为石制建筑,意为守望龙脉,百年前为了调整风水,郡主集资修膳起这座塔,曾出过位大将,因而又加高至百米,在全华夏也是颇为夸张的。
如今战事暂息,它也落败了,在夜色下显得形单影只。
德普中等个子,二十八岁的他有着四十多岁的深沉,常年跟在西摩身边,他学会了许多,比方说,在沉默中思考。穿书吧
老金掀开兜帽,叹出一口长气,他看见德普的穿扮,青绿长袍配以黑冠,身形颀长,眉目间难掩英俊。
他咳了两声,华发在月光下变成了银色的波浪。
德普眯起眼睛,不大和善地问:“大人没有追究你?”
老金说:“这么着急清算我?德普,大人的想法不是你能揣度的。”
“你为大人做的事情太多了,我想你该明白的。”
老金笑了,“大人要我三更死,焉能留我到五更?”
德普有点愠怒,说,“他是想折磨你,老金,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在我看来什么也不是,如果想要毁灭你,那么要先腐蚀你的灵魂。”
“所以呢?我只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了。”
“你错了,”德普严肃地说,“你若了无牵挂,何必在人世挣扎五年,今天突然间寻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想想,是有必须保的人吧。”
老金望着德普,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凝滞了一下。
“我该说你自作聪明呢,还是疑心过重?”
德普穷追不舍,“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老金,我会找出来的,然后在你的面前亲手把他碾碎。”
“我保证。”他宣告。
“德普,你真是个畜生,”老金怒极反笑,“西摩真是教了个好副手啊。”
德普理所当然地说:“谁叫你不给大人面子呢?有句名言,主辱臣死,我这个下官总得为大人做一点事情,才能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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