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煦光着上身,烈日下反复腾挪于木桩，像一只敏捷的山猫，豆大的汗珠滚落在青砖上，每一次踩上桩,都没有声息,惟有汗水证明勤劳。
突然传来了欢笑声,他跳下木桩,一抹额头的咸汗,眯起眼看着从林荫出的调蛋们，最前的是王家小少爷王止煊，旁边是杨家大少爷杨文质，后面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跟着,分别是谢家两兄弟,谢平和谢安,最后面的那个年纪最大,是王家长子王胥净。
清晨的阳光穿过了树林的寂静，虽红日当空,大地灼热滚烫,却也是躁动的生命最为活跃的时候。在陈年榕树下祈福,在孔夫子庄严的塑像前捉迷藏,玩累了,就近渴饮琅琊山的甘果,摘家族的果子,去到那山顶数数来往的大雁，常常几个时辰，从日出到日落，流连于自然风光。
王胥净似乎觉察到了别人的目光,他叔叔王煦喊道:“小鬼们,要不要来吃东西啊。”几个孩子听到,跑向王煦,红润的脸上写满了期待。王煦不知从哪搬出一条长凳,笑着摆上几盘果子，有黄色的苹果,饱满的樱桃,个个圆润而有光泽,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扒拉着果子,吃得心满意足。
谢平咂了咂嘴,问王煦还有别的吗,王煦好笑说,这些是他练功的小吃,都让馋鬼们吃完了,哪还有呢?
王止煊不服气,“那园子里不是吃的吗?”指着山下一片连着的果园。谢安也附和王止煊,这时,杨文质嘀咕说:“王叔叔只会练功吗?”,王煦嘴抽搐了一下,微笑着说:“文质啊,叔叔这里还有好玩的,你要不要看看?”
王胥净忽然想起了山脚旁有一道石门,青苔密布,长年受潮气侵蚀,里面经常传来鬼哭狼嚎,还拖出浑身是伤的残疾人,王就干过,他因此警告道:下次再看见你,就是在这里面了。王胥净深以为然,他是庶子,但文质是大少爷,应该不会玩那些东西吧?他还是上前,拉了拉文质的金质丝衣,说:“叔叔哪里成天练功,他有正事做的。”文质转头打掉王胥净的手,露出厌恶的神色。
王止煊眼神闪烁,不知在思索什么。谢平不耐烦道:“那我们去叔叔那里好不好。”谢安点头称是,王煦带他们上山。
几个孩子穿着轻便,在王煦的指导下穿越树林,樟木散发出迷人的清香,柔软的红泥附在他们的鞋底上，每一步像踩在了羊毛织成的毯子上，速度不慢，走出林子，又是一片树林,依稀可以望见一处宅子。
王照住在那儿,三面环绕着苍翠修竹,一面向外打开,篱笆也在这面,自便是两间木屋，三楼高，前坪放着一池子黑水。
王胥净听到清风抚摸山林的细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此刻惠风和畅,他竟魂游天外,好像成了山中隐士,世界短暂凝滞,他从太阳升起的一面跨步而来,携着满山的光辉,又在林子中俯身长啸,应和竹木之声。
王止煊走至他身旁,出声安慰,“大哥，文质他心眼不坏,是听别人说的坏话。”
王胥净撇撇嘴,不置可否。
“小子,知道这池水里是什么吗?”王煦对站在池边的杨文质问道。
“是异海的章鱼油。”杨文质试着说道,家人有时从外边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最令他记忆深刻的就是章鱼,死后凝结的油,因为他弟杨宇一次泼了他一脸,还嘲笑他“呆鱼”。
“海的味道,我知道,咸咸的,还很苦。”谢安又接话。
“我看是文墨,你觉得呢?大哥。”“上好的文墨,这一潭水得耗多少墨啊。”兄弟两人小声嘀咕,王煦听见了。他嘻嘻一笑,解答说:“这叫‘墨池’,我每天练习行书、楷书,磨墨研笔,可不只会练功哦。”
当然,还会玩朝堂审判犯人的角色扮演,王胥净想。
“叔叔不嫌臭吗?”王止煊问。“墨是香的。”“您身上不香。”杨文质插着话道。
“小子,杨家主大人怎么教的你?”“你在教我做事?”“我很好奇你把我当什么。”“我当你是亲叔,行吧?”杨文质语气变软。
“依照仪司律法,长辈对子女有教育权以及适当惩戒的权利,我现在将行使这一权利,你可服气?”王煦狰狞地笑着,作势揪住了杨家少爷的衣领,他贴着耳朵,一字一顿说:“王家家法你配不上,我就替你父亲小施通罚。”说完看了一眼王胥净,招他过来。
“汝为长孩,代吾行事。”王胥净走了过来。
杨文质恶狠狠地盯着王净,却不说话。王止煊连忙上前圆场,谢家两兄弟也上前劝阻。
“为何不动？”
王煦本来披了件褂子,现在猛的一扯,往王胥净去,砸中他的鼻子,后者捂住痛处,咬紧牙关。
“听到没?长耳朵了吧?”王煦再度发问,王止煊感觉头上被浇了一桶冷水,杨文质倒越发凶狠地看着玉净,好像要吃了他。
王胥净呼吸愈发沉重，抓起褂子,扔向杨文质,王煦配合似地拎着杨文质,那灰青的麻质面料一下就拍上了杨文质的小脸,成两个红印,十分明显,王煦见状十分欣喜,小心放下杨文质,畅笑道:“孺子可教也。”
杨文质满脸通红,谢安与王止煊去帮他洗面;谢平则愤愤不平,指着王胥净,说:“杂种,动手如此狠辣。”然后王胥净反手从地上抄起竹棍,飞起一击，直直命中谢平面门。穿书吧
王胥净快要不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了，他的思绪逐渐紊乱。
谢平的面容都快要模糊了，但他依然猛冲过来，大喊：“杂种，你还要打我？”
王胥净默默看着他的拳头贴上自己的眼睛，膨地一下，自己被打倒在地，他整个身子缩在一起，谢平用脚踩在他的肚子上，拳头如雨点落下，一下，两下，沉闷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咬着牙，却没有反抗。
王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扒开谢平，摁住他的屁股，把裤子脱下来，青筋暴起的手掌呼上去，一下，两下，谢平大声地叫了出来。【穿】
【书】
【吧】
那一天，谢平是抱着屁股回去的，再也不敢看王煦一眼，其余几个小孩子也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奖励，王胥净的是最轻的。
几个人商量要保守秘密，没办法，谁叫谢安的屁股上有着一个毛笔写上的大大的“安”字，杨文质的背上是一个“笑”字，王煦带王止煊去了山脚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煦温和地看着胥净，不知道想些什么，王胥净很难把他和刚才的暴戾形象联系在一起，他望着他，忽然很想笑，又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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