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伟洲一股气血涌到脑顶,竟然给气笑。
他拐杖噔噔点着地面:“你也知道你的不孝!把你亲生父亲送进那吃人的牢里,是为她。你未来无子无孙,也是为了她吧?现在你命都差点搭进去,落得众叛亲离的局面,你还想留她?”
他的质问,容迟渊都受着,“我已经有了儿子,未来有没有子孙,并不重要。”
言外之意,不是她生的,他不要也不认。
身体中毒的阻碍,反而合他的意,一次次不配合医生调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容伟洲冷笑:“那也是个野种,进不了容家的门。只有未来容太太所生的,才配受到我们全家族的认同。”
他淡淡敛着浓眉,头顶灯光铺在脸颊上,静淡又暗藏深涌:“您和容时政想法倒是不同,只要是个种他都要,不惜在y国和我斗智斗勇,反而被我送进牢里了不是?”
容伟洲却从他话里听到不一样的意思:“你在威胁我啊?”
他缓缓起身,唇角噙着淡笑,“在容氏我只是执行者,权利不及您,我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资格。”
“没资格?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有资格了!”
容伟洲哼笑了声,“我态度很明确,摆在这里,你自己做抉择。”
“您不认就不认吧,孩子我会养着。”
容迟渊注视着老人领口的刺绣扣结,“至于她的事,我的态度也很明确。除那事以外,我都可以答应您。”
容伟洲猛地抬头看他,神情一寸寸变冷,怒意在胸腔起伏。www.chuanyue1.com
望着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形,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娃了。
知晓爷爷喜欢听哪句话,他就说哪句。
世人都知道他乖,但只有容伟洲看得出。
他安静隐忍的性子下,蛰伏着蓄势待发的野兽,总有一天会吞并他想要的东西。
老人沉下沧桑的眸,一时也有种心力交瘁感。
容迟渊在妥协,他也不好不让步,总归不能为个祸水,把爷孙最后那点情面撕碎。
“最近不是在瞄着mars的人工智能项目吗?你年伯伯他是研发团队之一。这几天从国外带他女儿一同回来了,哪天去吃顿饭?”
容迟渊缓缓抬起视线:“只是吃顿饭而已?”
容伟洲:“你也三十好几了,带个孩子在身边,以为自己还是风光无限的二十少年?我刚才提点你容太太的位置,我知道你听进去了。”
“想你父亲算生性凉薄的,在你年纪时,身边都有四个,你这把年纪,该有的得有。”
“而且年茉那丫头,我看着顺眼,漂亮、娴静、大气,有自己的事业,国外资源不少,你想开拓欧洲那边的生意,她能帮到你。”
容伟洲淡淡道,“你们又是老相识,知根知底。再多的话,还需要我讲啦?”
容迟渊脸颊暗下一片阴影,掌心扶墙,一点点从地上站起。
他体力有限,光这个动作便是喘息。
“您安排,定好时间通知我就行。”
他唇侧淡淡笑:“爷爷多保重身体,也照顾好奶奶。”
说罢,转身打开房间门,外面刺眼灯光照尽他脸上的凉薄之意。
容伟洲盯着他离去的身形,孤寂却不可一世。
他将檀珠往桌上一甩,沉沉落叹。
既然,他不做那个选择,就抛给他另一个。
女人么,他们这样的豪门,娶回家时能有多爱?
五分考虑家世与利益,四分考虑长辈宗室关系,最后那一分,才是爱。
说到底,爱这种东西,就算一开始没有,未来相处的岁月长,多多少少能生出几分。
容伟洲不担心,且等着他给他交出满意的答复。
*
容迟渊坐上车时,额头上渗着冷汗,神情也不好。
秦淮陪在身侧给他擦汗,叮嘱医生给他拆扣子看纱布。
解开衣服一看,伤口果然裂了,殷红的血丝丝渗着,触目惊心的一片。
医生给换纱布,擦血,上药,他全程抿唇闭气靠在那,一动不动。
结束后,车子将医生送回家,秦淮再开车回公馆,低声道:“林妈打了几个电话,说小少爷哭得厉害,奶粉都吐出来。”
后座男人揉着眉角,薄唇沉沉地抿着气息,让秦淮加快速度赶回去。
秦淮踩着油门,又听男人在后座问:“mars那边的项目推进,谈得如何?”
“欧洲团队每两日汇报一次进度,目前还在谈判中,进展微乎其微。”秦淮道。
容迟渊:“容氏第一次接触这样大的项目,对方要考量也是正常,让他们考量去。”
“您说得对,心态放平和比较重要。拿下这个项目,容氏不愁海外的几轮融资,届时您在容氏的地位稳固,主导权在手里。像今晚这样的会见,想不去,就可以不去了。”
容迟渊凉凉扫他一眼。
秦淮畅想到未来的生活,一下口无遮拦了,连忙说,“抱歉容总,是我多嘴了。”
他倒不较真,静静看着窗外掠过的光景,默然不语。
*
赵田静的尸体,正巧在第八天找到。
漂浮到榕城隔壁的一个岛,被当地渔民发现。
通知到江鹿时,仍是明媚的下午,她正在咖啡馆磕着文件材料。
得到消息时,手里杯子一颤,大脑开始嗡鸣,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
回过神时,雪白的资料纸都被浸染成褐色,顺着桌角一滴滴淌下。
“你……你说什么?”
对方又略带惋惜地说了一遍,江鹿坐在那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蠕动唇瓣:“……我马上来。”
也不知道是如何到的医院。
赵田静的尸首不完整,直接送往了太平间。
隔着薄薄的一扇玻璃门,几个警察围在那,凝重地拦着不让她进去看,将一袋遗物交给她辨认:“确认的话,请在这里签字,节哀顺变。”
那一瞬间她懵到耳鸣。
二十多年第一次握着死亡通知单,手是抖的,好几次握笔写出的字都是歪七扭八。
房门开拢闭合,进进出出的护士早已见惯生死。
容迟渊抵达医院时,见她那副一株扶风弱柳的身躯蜷缩在墙角。
一身墨绿及踝长裙,脸埋在膝盖里,柔顺的几缕发钻入脖颈。
细瘦的肩膀在不断轻轻颤抖。
身边人来人往,无数鞋尖从她面前走过,她视若无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
容迟渊就这样静静看了她许久。
“容总。”
医院副院长认识他,上前来问好。
容迟渊下颌淡淡点了下那边的女人。
“哦,就是赵田静的小女儿,坐在那一下午了,哎,至亲离世,每个月都见惯了,也是可怜啊。”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副院长也只是收到上面的招呼,来打个照面,就离开了。
容迟渊闭上眼眸,忆起在深黑海面的那一幕。
他被救援船只捞上来时,还紧攥着赵田静的胳膊。
当时哪怕伤口被海水浸泡到疼痛难忍,是要揣着要把她也救上来的坚定意念。
赵田静却已没有了生的希望。
她那张惨白的脸在水里,就像含冤的水鬼,冷笑:“若是这辈子不能看你死,还要被你所救,那我情愿溺死在海里,去找我儿子……”
当时情况紧急,眼见她一根根掰开自己的手,他语气难见的急促:“江淮深那场车祸,真正的凶手在幕后,你不亲手将他绳之以法?想想江鹿,想想你的小女儿。”
她却苍白笑一笑:“证据我已经藏好,警察总有一天会知道。给你一刀和一颗子弹,是我所有能做的,我如果活过来,只会被容家追杀,还连累我女儿们,有什么意思?”
“现在可以放心去找淮深了,我儿子一个人快十年了,他多孤单……”
她说罢一拳砸在他肩膀的伤口上,尖锐的疼痛致使容迟渊指间松弛,抓着她的力道就那么滑落。
“淮深,妈妈来陪你了……”
眼睁睁看着她沉没入海中,迅速被巨大的浪涛卷走。
思绪回笼,男人深吸气,压下胸膛的躁动。
容迟渊下意识摸出根烟,喉结动了动,只含在唇间,解一解瘾。
自从有了孩子,他就很久没抽过。
*
江鹿坐到后半夜,就没了意识。
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块巨大的玻璃前,玻璃的另一头是一片汪洋大海。
沙滩之上,女子搀扶着一个少年的手,在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走。
江鹿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用力拍打玻璃,拼命奔跑,寻找着玻璃的边际。
她像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瓶子里,寻不到出口,也触碰不到他们。
忽而,女人和少年回过头,沾着海风气息的两张幸福笑意,冲她扬了扬手,像在道别。
然后,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江鹿哭着在梦里喊出妈妈和哥哥的名字。模糊的睡意里,有人在擦拭她眼角沁出的眼泪。
那人在耳边低叹,夹着一丝无奈,熟悉的馥郁气息,沉沉浓厚。
*
再醒来时,江鹿躺在卧室里。
窗帘紧闭,暖橙的夕阳斜映进来,卧室之外,宋屿和栗秋在外面交谈的声音,隐约有鲜汤的醇醇香味涌来。
她推门出去,摸着脸上的泪痕,怔怔望着天花板出神。
思绪回笼到残酷的现实里。
妈妈在太平间被裹着白布的身形,阴影般在脑子里挥不去。
但她最后的记忆,是被一道温热臂膀抱了起来,有人将她的脸枕在了膝盖上,长指颤抖抚去她的泪,耳边是轻沉的叹。
容迟渊。ωWW.chuanyue1.coΜ
脑海机械性想起那个人时,眼中焦距回溯,光一点点浮现。
她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忍着强烈的晕眩,冲出房门,然后咚咚咚往楼下而去。
栗秋围着围裙在尝汤,见她下楼来,一脸讶然:“你醒啦?”
宋屿则坐在桌前,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在工作。
掀眸看到她那慌里慌张的模样,他平静起身,伸手探她的额头:“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江鹿只紧紧盯着他们问:“谁把我送回来的?”
宋屿说:“是我,那天正好在医院值班。”
“不是,不是你。”
江鹿摇了摇头,神情不稳,眼眸却格外地坚定,“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是容迟渊。”
“容迟渊他没有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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