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大寒,雪花纷纷扬扬,药王谷的花草树木都被覆盖了一层雪白,远远看去,格外地美。
宋之在我的手臂上方贴了一片接骨膏,笑道:“这是最后一次敷药了,过了今日,你的手臂便恢复如常了。”ωWW.chuanyue1.coΜ
身子已然好了大半,腿和背脊的断骨也已经完好如初,现下只剩手臂还没恢复了。我冲他感激地笑笑,说:“辛苦你了,多谢。”
“何须言谢?三日后你我即将成亲,夫妻之间总不能这么客套不是?”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金修文也不急着回国,不如就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他也算是我的发小,拿出手的贺礼应该有点分量。”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这时,身后响起宋夫人夸张的叫声——
“嘿!好你个深藏不露的小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她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宋之,明明脸上是一副欢喜得好像开出了花的模样,却仍是不依不饶地责骂,“哼,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终身大事也能自作主张了是吧?我怎么就养了你这头白眼狼!想我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连一分一毫的利息都没得到,你就想拐着媳妇儿扔下爹娘跑了?不孝子啊不孝子!”
宋之一脸郁闷,对我道:“天不是很冷,你想上哪逛就上哪逛,注意左手不要使力。”说罢,他拉着那老妇人就走。
“哎呀,干什么呢你?让我和儿媳妇说说话儿,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叫啥名字、出身哪家……”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一路吵吵嚷嚷地消失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心里没来由地觉得,其实,嫁入他家,与这样的一家子共度一生,也不是那么无聊的。
我将要入屋取伞,就见一人撑着梅花油纸伞站在雪地中。我抬头看去,触及他温润如玉的面容时,心头蓦地一跳,匆忙地垂下眼去,转身就要进屋。
金修文瞧见我的动作,脚下一跃,长臂环住我的肩,画着梅花的油纸伞顿时掉落在地。我被他推向墙脚,双肩被他两只手紧紧环抱着。
我的目光落在他淡蓝色的衣襟上,那里沾着细碎的雪花。我低声道:“还有两日,我便要回云启成亲了。”
他身子蓦然一僵,半晌没反应,只是环抱着我的双臂越收越紧。
我抬头看他,却触及他深邃的眼。我默默地转移视线,瞥到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好似泛起丝丝缕缕的愁绪。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微不可察地疼。我抬起右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却被他抓住手腕。
他低头看我,而我仰脸看他,这个角度……正适合亲吻。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渐渐地,他低下头来,缓慢地、试探性地把薄唇印上我的。
我心怦怦乱跳,这一刻的唇齿相依,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我从来不知,内心潜藏的情感能如此地倾注于这个吻中。
他偏了偏头,侧着亲了亲我的嘴角,一触即离,而后又细细地啃咬着我的下唇,然后停下,再之后便是上唇……如此反复。
略带酥麻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蹿过四肢百骸,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双唇任由他采撷。直到他的逗弄惹来的酥痒像虫子一般钻入心里去,我忍不住抬手环住他的腰,踮起脚,把唇凑近他,与他贴得更近,而后热烈地回应他的亲吻。
“你们……你们两个……竟然……”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使得我与金修文如同触电似的猛地分开。我心里叫苦不迭,怎么每次亲热的场面都被这莫子炽给撞见了去?
我回头看他,见他一脸震惊,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松开金修文的手,淡定地对他问道:“世子前来,有什么事吗?”
莫子炽的手臂很早就愈合了,这几日都不见他来叨扰,想来是因为我大婚在即,将嫁作人妇,单身男女之间私下要避嫌。而他今日踏入这偏屋,又是所为何事?
莫子炽愣了好半天,显然没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好像“偷情”被当场发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
待他反应过来后,他一拍后脑勺,才想起正事,连忙道:“谷外的一片林子里出现一大批人马,说是带着圣旨要见太子殿下。”
……圣旨?我与金修文对看一眼,心中登时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快步走出了院门。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他脚程极快,健步如飞,我稍稍提起裙摆,小跑着赶上他的脚步。莫子炽在身后喊着:“别出门呀!外头冷,你身子还没好……”
甫一踏出村庄,果真见到一队人马庄严肃穆地等候在村庄之外的一片林子里。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色黑纹的袍子,腰间佩戴宝刀,俨然是锦衣卫的首领。
见金修文由远及近,那锦衣卫首领身后的人顿时躬身行礼,高呼太子千岁。而后,在金修文的示意下,那人脸色悲恸,颤声道:“皇上病逝驾崩,恳请殿下回宫主持大局!”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当着金修文的面宣读起来。
我心下大惊,金国皇帝竟在这个节骨上驾崩,那么金修文就该即刻回宫准备登基了。我看他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凝重,听完圣旨后,他对锦衣卫道:“你们先到前面等我,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再出去与你们会合。”
眼见那群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离去了,我心里有一根弦紧紧绷着,我转头问金修文:“你真要走?”
他笑了笑,嘴角略带几分苦涩:“父皇既已驾崩,宫中无主,如今是左丞相与永定将军代为监国,我……不得不回去。”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道:“还有三日我便要大婚,明日,或者后日,我就要回云启了。”
他稍稍失神,片刻后坚定地望着我:“我此番回去便登基为帝,你可愿等我回来迎你回宫,做我的皇后?”
我冷眼看他,突然笑出了声,紧握拳头:“做皇后?你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当皇后?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回金国皇宫,更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半辈子都活在深宫里,跟一群疯女人耍心机、玩宫斗!”
他脸色一白,似没料到我会这样直白。他喉头艰涩,无语凝噎,我知道我这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很是为难。可是,我也想为自己任性一回。我不是什么为爱可以牺牲一切、全心全意追随在他身边的伟大女人,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有自己的爱情和追求。
是以,我继续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成为你的皇后,跟你回到金国皇宫。这一次我之所以愿意和你重新来过,是因为我心里祈愿着能和心上人过着寻常百姓家的夫妻生活。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也可以没有锦衣玉食,我只要和我的心上人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你懂吗?”m.chuanyue1.com
他轻轻别过脸去,半晌后才缓缓问道:“你想让我放弃皇位?”
我心中一颤,但还是直视他的眼睛,冷静道:“是。”想了想,我接着补充一句,“你不要做皇帝,我也不要做云启公主,我们两人……”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蓦地出声打断我,“若我不继承皇位,大金江山又当如何?不是我不想放弃皇位,而是……我不能。”他也有他的责任,他需要对金国百姓负责。
我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就走吧,恕我不能相送!”未等他回话,我抽身就要离开。
然后,我的手腕被人握住,我听见他轻声说道:“绵绵,等我。”
我心中一震,心口泛起淡淡的酸楚。这个名字,我已太久没有听到了,如今听他念着,莫名觉得柔肠百结、千回百转。我咬了咬唇,倔强道:“我还是刚才那番话,你若答应我,我便等你!”若不答应……我不敢再细想下去,低头快步离开。
金修文突然回国,宋之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抬头望着阴沉的天,悠悠一叹,而后对我道:“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回云启吧。”
我心中烦闷,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允。宋夫人凑过来喜滋滋地说道:“明日,我和宋之他爹跟你们一块儿进宫!嗯……虽然你们的婚事是在皇宫举办,但作为公婆,我们必须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我扯了扯嘴角,说了声“好”。
我们这回入宫很是低调,未能引起城里人的骚动。
入了宫门,眼前的大殿威严气派、大气恢宏,宋夫人啧啧赞道:“这云启国的皇宫,比起金国皇宫,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见这逗比的老妇人是个见过世面的,来到异国他乡,丝毫不觉得陌生,见到戒备森严的皇宫也不见得畏惧,反而乐呵呵地评头论足了一番,心生好奇,不由问道:“老夫人年轻时是做什么职务的?”看她一副见识多广的样子,想来是某个高官的千金,或者是宫里的头等女官?
她神秘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接近后,便高深莫测地对我道:“我当年,做过皇帝……”
我硬生生地呛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顺顺气,而后朝这老夫人讪讪一笑:“您真幽默。”
琴水苑里,三个女人围在八仙桌前欢欢喜喜地谈论着大婚典礼,其中,宋夫人嗓门最大,皇姑呼声最高,我母妃言语最矜持。
我瞧着眼前的情景,跨过门槛的一只脚便收了回来。守门的太监疑惑地将要开口,我忙把手指抵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默默地转身离去。
小雪在半夜的时候就停了,我坐在屋内剪着窗花,没有丝毫睡意。
就在这时,门被人敲响了。夜里寂静,是以,这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我纳闷,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找我?当我打开门时,我看到一个“很不相干”的人,着实意外——
“皇兄?”我打开门,站在门槛里看他。
他举起手上拎着的酒坛子,哂笑道:“你既然也还没睡,就陪我到湖边喝几口如何?”
我望了望暗蓝色的夜空,今晚虽无明月,但有繁星满天,无风无雪,正适合饮酒装逼……呃,做借酒消愁这等充满诗情画意的雅趣之事,于是我应了一声,掩上如意宫的宫门,便随着他去往湖心亭。
今晚无风,但我还是感到冷意的袭击,我裹紧貂绒披风,小口地啜饮杯中烈酒。
云潇替我斟酒,说道:“明儿便是你的大婚之日,届时宴席安排在晚间,拜堂成亲等事宜都在明天晚上……这些,你都知道吧?”
拜堂之礼定在夜里?我瞥了他一眼,懒懒地靠在红色栏杆上,目光落在临近的湖水中,低低“嗯”了一声。
他笑了笑,忽然问:“你不想嫁?”
“何以见得?”我反问道,心里好奇他是如何瞧出我心中所想的。
“瞧瞧你,哪里有半点新娘子该有的样子?”他晃了晃白玉酒盏,而后凝视着我,轻声道,“你若真不愿意嫁给他,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心头一暖,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而今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说不嫁还有什么意义?
他见我不答话,不由问道:“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我心海汹涌,面上仍保持镇定,只望着他,不搭话。
“那人……便是金国的太子金修文?”他把玩着酒盏,浑不在意地抛出这一个炸弹。
一个惊雷从我头顶上方炸响,我惊得差点弹跳起来。幸好这些日子的宫廷礼仪不是白学的,当时学习的时候可谓苦不堪言,好在眼下派上用场了。我按捺着不动,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心里颇有些震撼。这厮明明对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妹妹了解不多,又是如何猜到金修文身上的?
思及此,我试探地问道:“……父皇告诉你的?”我想,肯定是这样,毕竟,几个月前父皇就在当场。
云潇笑着摇头道:“金国皇宫,安插了几个云启的耳目。”他解答了我的疑惑,旋即话锋一转,“据说,那时的你身份卑微,却宠冠六宫啊?”
我尴尬一笑,彼时我确实是宠冠六宫,只是最后发现,那时有多受宠,后来就有多讽刺。
我说:“金远羽被拘留在云启近一年,金修文易容成他父皇的样子以假乱真,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国结怨多年,战争却又打不得,父皇郁愤难平,便趁着国家邦交日将金国皇帝软禁起来了。本以为金修文会借机发战,没想到他竟选择顶着他父皇的名头镇守大金江山,而后利用你来交换他的父皇,不费一兵一卒……说起来,他倒是精明得紧。”
我心里忍不住自豪了一把,心说:那是当然!我看上的男人自然不会差!最后这句话被我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云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双目炯亮地望着我说:“你既然心里属意于他,又为何不说出来,反而接受父皇安排的婚事?”
我黯然地垂下眼帘,默默地喝了一口冰凉的酒,然后便把金修文的事全告诉了他,包括之前的利用、后来的追悔。
“……金国皇帝昨日驾崩了,他急匆匆地回去,临走前,他说登基为帝之后,必回来接我回宫,做他的皇后。”
云潇反问道:“如此不是皆大欢喜吗?你若愿意等他,明晚的婚礼再拖一拖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不愿回金国皇宫,与他人共侍一夫!”我扬起下巴,坚决道。
云潇顿时噎住,对我的固执很是错愕。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你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设法拖延婚礼的举行,等金修文来接你;二便是如众人所愿,嫁给宋之。你该知道,现在这种局势,取消婚礼是不可能的了,要么拖延,要么就干脆嫁了。”
我听着他口中陈述出来的事实,脑子有些晕,却也清晰地意识到婚礼可以拖延,却不能取消。此事已昭告天下,且声势浩大,是势在必行的。
天色越来越沉,原本暗蓝色的夜空逐渐变成浓墨一样的黑。我沉默良久,而后期盼地望着云潇,问出我心中纠结已久的问题:“日后你登基为帝,也会迎娶很多的女子,以充盈后宫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有些无奈道:“我并非贪恋美色之人,要那么多的妃子作甚?并不是每个帝王都要三千佳丽以撑后宫的。”
我绞着手指,又问:“你将来会纳几个妃子?若是只娶一个皇后,会有什么……”
云潇蓦然打断我的话,深深地看我一眼,叹息道:“只娶一个皇后是不可能的,即使两情相悦,也不能像平民百姓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出身帝王家,这种做法容不得!不管帝王再如何清心寡欲,也避免不了要充盈后宫。”
我默然,原来,身在皇宫会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我本想着,倘若金修文登基为帝,只要他答应我不纳妃、不纳妾,那么我便跟他回去……可听了云潇这一席话后,我才清晰地意识到,要他散尽后宫是一个多荒谬、多为难的决定。怪不得昨日他话语艰涩、脸色灰白,原来,我竟是如此让他为难。
其实,我不是不明白后宫与朝堂之间的利益关系,只是我一个妇人的私心作祟而已。
见我神色恹恹的,云潇重重地搁下酒盏,抱起酒坛仰头往嘴里一灌,不过片刻,他脸色微微潮红,衣襟上被酒水沾湿了一大片。
他道:“还有一个不纳妃、不纳妾、不充盈后宫的办法!”他神采奕奕,对我弯唇一笑,“放弃江山,回抱美人。”
他话音一落,我平静的心湖瞬间被激起千层涟漪。
翌日,天空放晴,蓝天万里。
云启皇宫张灯结彩,一派热闹。今天是公主与驸马的大喜日子,云启皇帝心里高兴,大手一挥,便下旨大赦天下,与民同庆。
当天中午,日头正烈,我穿着嫁衣坐在八人抬的金凤步辇上,隔着水红色的纱帘,游街示众了一把。我身后即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迎亲队伍,宛如长龙一般,游遍整个都城。
那队伍有多长,我无法估算,但我知道的是,那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据说,那日的都城,每一个条街道都呈现着万人空巷的状态,家家户户都跑出来围观这场堪比帝王迎亲的婚礼。
那排场太大,导致五年后还被人津津乐道,引为典范。
游遍整个都城后已是掌灯时分,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步辇上,低头瞧着侍卫们的脚,心想:都围着偌大的皇城走了三个时辰,脚是磨出水泡了呢,还是酸软了呢,又或者是快要折断了呢?我不禁为他们捏一把汗。
入了朱漆大门,我便见宋之身着红色喜袍,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立于宫门正中。
我嘴角一抽,穿成这样还真是喜感十足,真真像一只火公鸡。
宋之翻身下马,执起我的手,踏着红色地毯缓缓地登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我抬眼扫了眼前十几名皇室成员几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云潇身上。
他目光与我交汇,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目视前方,不再理会我眼神的询问。我咬了咬唇,心里暗暗焦急。眼下就要跪拜天地、跪拜高堂了,只要等夜幕降临,宫中大摆宴席,会见文武百官之后,就算是礼成了,金修文……究竟能不能及时赶来?
太监站在高台上宣读贺词,接着,我们便对天地一拜,再对父皇母妃,以及宋之的娘一拜……差点忘了说,宋之他爹倒是没来参加婚礼。
待我们完成二拜之后,父皇便命人取来玉如意等吉祥喜气的宝物作为赏赐,而后拍拍宋之的肩膀,哈哈笑道:“朕的掌上明珠,从今日起便交付与你了,望你能爱护她,厚待她,珍爱她,直至白头到老。”
宋之一改往常的轻佻随性,认真而凝重地颔首允诺:“臣定当不负陛下的期望。只要我宋之活于世间一日,公主便永不受委屈。在我看来,她便如珍宝!”
宋之声情并茂,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直把现场围观的未婚少女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宋夫人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皇姑则是振奋得合不拢腿。大家对这门亲事感到既欣慰又欣喜,个个露出满意的神色,唯有跟随在定国将军身边的莫子炽蔫蔫的。其父见状,抬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命令道:“给我笑!开心地笑!”大喜日子,苦着脸多晦气。
莫子炽倒在这骨节上犯了倔,拉下脸来,瓮声瓮气地嘟囔道:“若不是您当日阻拦我请旨赐婚,今日的新郎官就是我了!哼,凭什么这小子就能娶她?我……哎哟!”莫子炽自顾自地埋怨得正嗨,后脑勺忽地被人重重一捶,他吃痛,惊呼出声,然而场面过于喧哗,他的声音被掩盖在其中。见父亲虎目圆瞪,莫子炽只好低下头,在心里默默淌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里每一个角落都点了灯,而雄宝殿的汉白玉阶梯之下的那片广场,酒席大摆,一桌紧接着一桌,井井有条地排列着,围成一个椭圆形的圈子。围成圈的座席上坐的都是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其家眷,是以,那场面相当热闹。
我坐在父皇身侧,双手交握于膝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宋之抬手接过官员们递上来的一杯杯喜酒。
席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云潇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凑近我些许,低声道:“莫慌,他会来的!”说着,他又侧头瞟了瞟敞开的朱红大门,只见宫门大开,这一眼望去,可见宫外人头攒动的街景。因今日公主大婚,排场是空前绝后的大,喜爱八卦的百姓们一早便候在宫门口巴巴地看着热闹,时不时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什么。虽然外头一片纷乱,但好在宫门前守着数十名御林军,他们腰间佩刀,目不斜视,透露着一股森严的气势。
酒过三巡,月上柳梢。
席中有一部分的人不胜酒力,都已醉晕过去,这个时候,这酒宴……不,喜宴进入尾声了。
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着银盏,对作为一国之君的云启帝遥遥地敬了一杯。
我默默地看着,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敬酒了吧,只要敬了一杯酒,再说最后一句场面话,这场喜宴便圆满了。
当然,能说这话的,必是身份、地位都极高的人,而这个人,便是百官之首大司马。
他嗓音洪亮,竟能盖过现场的丝竹之音。
“老臣恭祝陛下喜得佳婿,恭贺公主觅得良……”一个“人”字还未出口,我便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那匹马奔驰如电,马蹄重重地敲打在地面上,使得地面轻微震荡。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后,会场上一片尘土飞扬,一阵疾风扫过,烈马蓦然仰头嘶鸣——
席上之人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的目光齐齐地聚集在马上的清俊男子身上。
他从马上下来,深邃乌沉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最后,那如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紧紧锁定。
我心口一突,脸上微热,仍是竭力地保持镇定,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步步从容不迫地踏上一层层的汉白玉台阶,直到来到我跟前。
他一袭淡蓝色的直襟长袍,长发如墨,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此时此刻盛满了月光。他定定地凝视着我,那眸光似水般温柔,就好像世间只有我一人。
金修文忽地弯唇一笑,温雅清润地说了一声:“绵绵,我来了……”
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身体没有了某种力量的支撑,脚一软,便向前栽倒。
金修文眼明手快,长臂一捞,便将我揽进怀里。
我眼角湿润,抬手抚去他因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而沾满鬓角的霜雪。我知道,他这一路赶来定是经过层层困难、重重波折。可是,没关系,因为我和他已再次执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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