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剑仙之间的问剑就此落幕。
起时光明磊落,酣畅淋漓;终时拨云见日,天地清明。没有什么尔虞我诈,也不虚伪客套,双方都是直来直往。看似是场胶着的厮杀,可从出剑到分出胜负也不过短短片刻。
场外,老夫子长长叹了口气,撤去布下的结界。这两人都是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剑术不但精湛,剑意也是无比纯粹,即使是在封闭的结界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控,其精准与把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不然哪怕是他的阵法,也绝承受不住两人的剑气滔天。
李秋枫转身,见秀才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不禁打趣道:“怎么?才输了一场就这么灰心丧气,我可是输了你足足二十年。”
陶醉摇摇头,声音沙哑道:“你要是四十岁之前练剑,连输二十年的那个人只会是我。”
老人洒然一笑:“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朝闻道,夕死足矣。我虽开窍的晚些,但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以年迈之躯,重拾剑道,这是老人与自己定下的赌约。哪怕他不再年轻,不再负有朝气,但梦想从未熄灭。
少年儿郎,当持三尺青锋剑,笑傲江湖,平天下不平事,无愧天下有愧人。
十年放牛娃,十五年砍柴翁,三十而立,娶妻生子。前半生过得平平淡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握了剑,他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并非这份安宁。
既然生前过得平淡如水,那么至少死时得要轰轰烈烈。
老人朝女孩招了招手,笑容慈祥。
小丫头躲在少年身后,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怯懦,不敢上前。
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超过了她的认知,武功不是简单的拳脚比拼,简直跟神仙打架一样。
隔壁那只会讲道理的酸秀才背上的剑原来也不只是摆设,真拔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自始至终,如果不是身旁少年牢牢按着肩膀,她说不定早就吓跑了,怎么能一直看到最后。
姜宓还在犹豫,应无眠忽然出声道:“去吧,此生只有一次的机会,错过了,你今后就只能走他的老路了。”
姜宓听得似懂非懂,不过看老人一脸慈祥,不像是坏人,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老爷爷,您叫我?”姜宓小声问道。
李秋枫点点头,伸出枯槁的老手,说道:“与秀才打了一场,累的慌,看来不服老不行了,能牵我下山吗?”
姜宓点点头,乖巧地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
陶醉知道老人想做什么,但他现在已经无力阻止了。
老夫子则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他能阻止,但不愿。
村里,混吃混喝的老乞丐来到【食为天】的门口,讨要了一碗酒,不再一饮而尽,而是望着后山,细细品味。
中年男人走出柜台,弯下腰与老乞丐一同蹲在门槛处,少了几分文雅,多了几分痞气。
老乞丐无奈苦笑:“难不成这就是命吗?一身武运全散在了这丫头身上,老李头这是用自己的命给她求了一条武道之路啊。”
掌柜面露惋惜,女孩从小在村里长大,跟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都是宝,正因为在乎所以才想保护起来。
李秋枫五年才来一回,与秀才打完便走,可以说他与姜宓这丫头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却没想到最后也是这半个‘村里人’破了所有人立下的誓言。
或许正如老乞丐所言,这就是命。避不开,更躲不掉。
谁又能拒绝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所留下的一点衣钵呢?
下山的路十分平坦,姜宓牵着老人的手,有说有笑。她本就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不害怕,说话自然大声。
李秋枫不时点头附和,眼神慈爱,见她就如见当初年幼的自己。
大手牵小手,走的是同一条路,但冥冥之中却又似乎不同。
老人问:“想练剑吗?”
女孩笑答:“想,做梦都想。”
老人呵呵一笑:“光做梦可成不了剑仙。”
女孩垂头丧气道:“村里人都不教我,求了也不教。”
老人将背上剑匣取下,轻笑道:“我这剑匣送你,里面有八式名剑,每一柄都有莫大剑势,能应对任何敌手。天下虽大,凭此八剑可纵横!九剑出,则天上仙人,人间佛魔皆可杀!”
姜宓喜出望外,小手摸上剑匣,娇躯忍不住颤抖。
“真的送我?”女孩还有些难以置信,刚才亲眼所见,她可知道这里面藏着的剑是多么厉害。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女孩的脑袋,说道“爷爷渴了,去村里替爷爷端碗水,回来了这剑匣就送你。”
姜宓不疑有他,道了声谢,便欢天喜地地跑去找水了。
李秋枫缓缓坐下,整个人仿佛都在迅速衰老,眼神也越来越浑浊,身化尘埃,随风而起。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两盏红烛亮满屋,她一袭嫁衣坐床沿。
他拘谨踌躇,不敢上前。
当时还未握剑,只想握她的手。
“此生负了你,有愧,来世愿一手持剑,一手牵你。”
枫知秋意,落而无痕。
当女孩端着水,小心翼翼地赶回来时,老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那古朴剑匣,伫立不倒。
不远处,隐去身形的少年默默注视着一切,肩上的猴子难得安静下来。
应无眠的手里捏着那张契约,女孩求武的死路已经被打通,没人出来阻止,也就意味着默许。m.chuanyue1.com
他此时上前,与她缔结契约,本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这脚就是迈不开,只能远远观望。
女孩没见到老人,便端着碗开始满山遍野地寻找,越跑越快,水早已洒了一身也浑然不觉,依旧端着空碗,扯着嗓门大喊。
“老爷爷,你去哪了,我把水端来了,你快出来喝呀。”
听着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村里人齐齐沉默不语,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孩童们则一脸迷糊,不明白父母怎么好像一下都很失落。
犹豫许久,最终,应无眠还是无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契约化为飞灰。
“算了,既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也没办法,抢别人徒弟的事还真干不出来。”
应无眠现出身形,女孩还在大呼小叫,嗓子都快喊哑了。
他上前朝着对方头顶就是一拳敲下,疼的她泪眼汪汪,满脸委屈。
“喊什么喊,人家是世外高人,怎么能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太久,很忙的。书上不都这么写的嘛,高手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运气好碰上,就叫机缘,还不满怀感激地收下。”
姜宓由忧转喜道:“那老爷爷不是不见了,而是走了吗?”
应无眠抿了抿嘴,点头道:“嗯,是走了,不是不见了,至少他的剑一直都在。”
女孩这才破涕为笑,欢快地奔向剑匣,围着转圈,左摸右擦,想背起这比她个头还高的东西,结果却被压的够呛,好在少年替她搬开,不然就这么被压死实在太不值了。ωWW.chuanyue1.coΜ
应无眠看着她傻笑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那剑匣,心底的某一处仿佛被不经意间勾动了。
这人间,这江湖,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般无趣,很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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